“也是这样僵持。”
“我想突厥人不会呆太久的。”
“我也如此想的,姐。”
“可他们什么也没弄到手。”不论粮或是物。近年来突厥人并不喜欢掳走人民为奴口,大约也和天气不好、粮食不足有关。
“姐,你说他们会不会夜半劫营?”大家都不住在关隘里,因为那里容不下太多士兵。
“都有可能。”
年轻的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对了,你带了长孙公子来见识战争场面?”梓风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是呀,他很聪明,而且难得的文武双全。我们这样初出茅庐的将领来打仗,委实生嫩了些。”
那位长孙公子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呀,也就是和大哥差不多年纪,又能有多少战争经验呢?“要是能找个老将来辅佐,就好了。”
“好呀!我们一齐做梦吧!”
“……”
***
这天夜里,梓风与世民合兵一处。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与大哥的相当,这样规模的军营也稍微容易防守些。为了安全,他们早早收兵扩大和加固世民的营垒,四周埋下不见得很管用的铁蒺藜,把营墙加固、加高,挖出更多的箭孔,还在八个方向布下三倍的哨兵。
即使如此,梓风自告奋勇当晚领头值夜,而世民则先睡下、四更时起来接替。
无际的黑夜开始泛出蓝光,正是人最困乏、也最容易被攻击的时候。梓风本来还有点瞌睡,可一阵凉风将她吹醒。
四更了!
但在弟弟全面接手之前她绝对不能松懈!万余人的生命都靠她和几百卫士的警觉呢!
似乎有两声轻微的异响,随后又是寂静。太远了,听不清,再仔细听也只有风吹草声,且没有鸟兽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原因,梓风背后突然起了冷意。
“加强戒备!大家去每个了望的台子上看看!”她骑马沿着营墙小跑,并不在意吵醒部分士兵。
突然间,她就听到比较近的地方有马的嘶鸣声,而且非常异样。
“打锣!”
值夜的哨兵每五人一组、每组有一面锣,几十面锣齐敲之下,所有人都从铺上跳起。
有一处营墙被急着抢占先机的敌人攻破。只是他们本来想绕到可能警卫较松、火把也最暗的后方,可运气非常不好的是,那里正好是世民和接替的四百士兵静悄悄整队的地方。
梓风的部下一部分有马、一部分步下,她弟弟的部下因为第二日还要出战、于是就连人带马都集在一处,再加上附近被命令兵器放在手边的惊醒士兵,就是这些战士在约三千突厥骑兵破墙而入的片刻间勇敢地冲了上去。
一开始时伤亡不小,但之后李家军明显掌握住优势。
突厥人没有把全部兵力用于冒险劫营上,这就失去最后的胜利机会:劫营的人原本人数就不多,外部接应的人见隋营立刻有反应、以为是对方早有准备,一时没有一齐加入的意思。
等建成匆匆率了所有的军队陆续赶来救援弟弟和妹妹时,战斗已基本结束,只留下近两千具尸体:三成是己方,七成是敌人。
还有满身血污的梓风姐弟。
第二十七章
举行过简单而肃穆的丧礼之后,大家感受最真切的就是:战争,乱世,真的来到了。
待唐国公的步军、兵车、大批辎重到来的时候,衣上和脸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伤者安排在专辟的帐中休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平静地令人心里发毛。
父亲很高兴,虽然这次他没有在嘴巴上大肆称赞,只是拉住每个子女的手一会儿——这比吹嘘实在。
“从此我就不用担心关陇了。”
唐国公讲这句的时候,三子一女都在听。但大家各自在想各自的。梓风与二弟世民交换了下眼神,从对方的眸中两人都读出一个意思:关陇再强、晋阳再富,也不过是天下的一部分;而,天下谁来担心,难道是那位刚宣布要定都扬州的皇帝陛下?
“父亲,我们这些人马也只能挡这么点突厥兵。”长子建成终于说了句手足们都想讲的。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过来拍拍每个孩子的肩。
梓风身上没什么伤,但因为用力过度、每一根骨头都在喊疼。父亲来一拍、大手掌正巧落在开始肿痛的关节处,忍不住呲了下牙。
“梓风,宝贝女儿,辛苦了。为父……也没有办法,现下不是让你做个富贵新嫁娘的时候。”
“父亲,我喜欢。”
“好!好!我知道。”
梓风开始学习揣摩父亲话里的真实意思。以她这许多年来的经验,估计父亲在想自己出嫁后还有哪个孩子再可以派来战场——答案是没有,因为目前连她的四弟还没有到能够独立指挥的年纪,其他的庶出子女连马都骑不好。那么,大概父亲打的如意算盘是将女婿当半子、也拉来战场?她努力回忆着未婚夫柴家公子骑马的姿态……呃,似乎勉强过得去。“父亲,下回我倒想看看我那未来夫婿的武功,您能否与柴家商量一下?”
唐国公眼睛发亮,“我女儿果真是巾帼英豪、柱国之后……”
梓风对父亲接下来的感言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需要确定父亲对自己的提议非常满意。
“姐姐要和未来的姐夫一起统兵?”世民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一军无二帅,我不会服他的统领、他恐怕也不喜欢被我使唤。所以,”梓风冲着弟弟一笑,“我会把柴家公子双手奉给父亲。”
“给我好了。我部下正确将领呢。”
“你?”梓风对他皱了下鼻子,“再五年还差不多。”
不多不少五年后,她的这位丈夫果真成了她弟弟的得力部将。
但此时,谁也不晓得明年的今天,自己和这天下又是个什么情形。甚至,谁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过世”。
***
梓风想过自己的成婚可能对部下们产生的不利影响,比如说大家不再打算听她发号施令之类。可事实上部下们对她丈夫的人选没多大兴趣。
“反正柴家公子不是个软弱之人,出身算是般配、长相也过得去,姑娘嫁这样的人不是挺好。”三宝给她的说法。
“我们只认给军饷、行军令、教军纪之人,如果还是姑娘做主,弟兄们当然听姑娘的。”樊兴刘答得很实在。
“只要不是嫁个软趴的文人,姑娘高兴嫁几回都可。”这样混帐的回答当然只有何潘仁说得出口,且当着弟弟世民的面,而后者居然哈哈大笑地爬着他的肩直叫一起喝酒去。
梓风气不过之下,摆出嫡长姐的派头,把脸一拉:“弟,你连婚都没成,半大男孩子喝什么酒!对了,令狐先生全族从京里搬来陇中,我已经派人把他和夫人、孩子都接到晋阳了。”
“令狐先生?”世民被这个转移了注意力。“他肯立刻京城、到我们这样的小地方?”
“京畿无天子镇守,危矣。”何潘仁的毒嘴偏又神准得很,这一点是全军闻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