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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100)+番外

黎兆先把修衡从程询臂弯里抢过来,笑道:“这么喜欢程叔父,日后干脆拜他为师算了。”

修衡想一想,认真地说:“好。”

四个男人同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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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之前,程询与怡君各自看似平静无澜地度日。

其实,在他会试夺魁两日后,就收到了她亲手描绘的他的一幅侧影图。

那是存于她臆想中的画面:他站在桃花树旁,衣袂随风翩飞,周身透着松散、惬意。

看得出,她画他侧面轮廓的笔触格外娴熟。

这让他在留意到的时候,笑得分外愉悦。

与画相随而至的,是一张笺纸,浅蓝色的淡雅的纸张上,不过寥寥数语:你得偿所愿,我与有荣焉。

只是这样一句话,没有任何花哨的平实的言语,倒更让他看得满心愉悦。

随后,她亲手做的糕点,每隔一两日便送到他手边,偶尔,会有一道羹汤。

这些,在这期间,足够了。甚至可以说,不能再多,不能再好。

他要保有殿试之前最佳最冷静的状态,科考中最后一道门槛,决不能出错。出了错,便是一生都不可原谅自己。

她明白,所以一如既往,只给予相应的温暖,不会多,也不会少一分。

只有结果可喜,等待的时日才值得。不问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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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殿试如约而至。

一如先例,皇帝亲自主持,只考策论一道。

三月十六读卷,三月十七放榜。

再一次的,亦是绝大多数人深觉没有悬念的:程询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皇帝分别亲自召见前三甲,最先召见的,是程询。

私心里,针对循例册封翰林院修撰一事,皇帝是觉得有些屈才:要知道,他御下的这状元郎,可是多少年都不能出一个的连中三元的奇才,其实真不该走寻常路,该重用。但是,那些大学士、阁老都劝他不要急着重用这位奇才,避免来日得到的不是栋梁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佞臣,由此,只好认了。

也是真不用急,君臣两个都还年轻,时间富裕得很。

御阶下的年龄相仿的人,礼数、规矩不差分毫,样貌、仪态亦是无可挑剔。

程清远能有这样的儿子,真就是祖上烧高香了吧?——看程询的文章,跟他爹的认知可完全是大相径庭。——皇帝腹诽着,示意太监传旨,授予翰林院修撰职位。

程询恭敬地领旨谢恩。

正事说完了,皇帝说起别的:“只听过朕的状元郎的姓名,却不曾听到过字或别号。”

程询恭敬地道:“尚无人赐字,别号更是无从说起。”父亲不敢先于他几位师父赐字,几位师父则不好意思越过次辅赐字,由此,他就一直是“程询”。

皇帝一笑,“倒也不是坏事。”随即命内侍备下笔墨纸砚。

第46章 剔银灯

046

宣纸铺开,皇帝略一思忖,饱蘸了墨的御笔落下,行云流水般写下三字:程知行。

“致良知,知行合一。”皇帝含笑凝望着程询,“朕为爱卿赐字知行,期许皆在这二字之中。”

服侍在一旁的大太监刘允先就眉开眼笑起来。

程询向上行礼谢恩。

皇帝的恩赏却还没完,说起程询的婚事——明知故问。

程询照实答了。

皇帝颔首一笑,继续问道:“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回皇上,”程询恭敬而委婉地道,“廖二小姐知书达礼,端庄贤淑。”

“如此便好。”皇帝闻音知雅,又问起三书六礼走到了哪一步,末了道,“如此,朕便为你二人锦上添花,传一道赐婚旨。”横竖还没下聘,并非满城皆知。

程询再度毕恭毕敬地谢恩,随后适时地告退。

皇帝一早没用早膳,此时有些乏了,暂且遣了旁人,要休息片刻。

程询殿试时的答卷就放在案头,皇帝用了些茶点,又拿起来凝神阅读一遍,末了赞道:“文章好,字好,一表人才,连中三元。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再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刘允忙道:“皇上洪福齐天,苍天眷顾,还愁庙堂之上人才济济么?”

“愁,怎么不愁?”皇帝睨他一眼。

“……”刘允一味赔着笑。

“眼前这局面……”皇帝按了按眉心,“不论文武,有哪一个打心底要做朕的左膀右臂?柳阁老是良臣,偏生离开朝堂已久,不知何时才能游刃有余。今朝三名翘楚,就算都是栋梁之才,也要在翰林院里苦熬一段,若不是做官的料……”他摆一摆手,斜睨着刘允,“你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三言两句就能引得朕满腹苦水。”

刘允连忙告罪,心里直喊冤。

皇帝也只是故意吓唬他,转而便笑了,“罢了,传榜眼厉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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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离开皇城的时候,一路遇到的人,皆是对他笑脸相迎,礼遇有佳,谈笑间忍不住上下打量。甚至于,有宫里的人立于高处遥遥望着他。

往好处想,他是一朝出人头地。戏谑地想,他不免觉得自己像是梨园中一朝成名的角儿,且是在不在戏台上都要任人观望。

那种感觉,在披红挂彩策马游街时更重,前世今生皆如此——游街两个字让他最先想到的从来只有游街示众的人犯、动辄往身上招呼的青菜鸡蛋。

很奇怪,就是这样,最该意气风发的时候,总会有风马牛不相及的念头闪出来,调侃自己。

金榜题名之后,仍需得好一番迎来送往,都是前生经历过的,程询早已习惯。文人的官场生涯,便是长年累月地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在谈笑间明争暗斗。

与前世不同的,是皇帝的赐婚。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皇帝的言语与前世一般无二。只是,在前世,赐婚是他不能接受的恩赏,此一生,则是他早就思虑过的——如果亲事万一有波折,便是皇帝不提,他也会求一道赐婚旨,让自己和怡君的姻缘落定。

对于此事,程夫人喜不自禁:有皇帝赐婚,礼部和钦天监便能帮忙筛选吉日,这样的话,廖家便是打心底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也不好一再拖延婚期。

程清远却是满心不悦,当日冷着脸责难程询:“亲事已定,皇上意欲赐婚之时,你便该婉言谢绝。皇上给你的恩赏还少么?”

程询温和地道:“以防万一罢了。”父亲的可怕之处在于,太记仇,有些事他能记在心里几十年,并会在期间反复寻找可乘之机,不出了那口气,他就始终跟你没完。明知如此,又不能断言是否还会出现大的分歧,再不防患于未然,那就等于自己往坑里跳。

程清远冷笑一声,“好。以防万一?你最好能始终如此。”

程询微笑,“定当尽力而为。”

当晚,在书房里间歇下之前,程询盘膝坐在矮几前,斟酌着这一次同科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榜眼厉骞,其次是宁博堂。

宁博堂这次考的名次比前世要好,位居三甲第一,不知是考题与前世不同之故,还是姜道成的功劳。看宁博堂专门回到程府拜谢姜道成时那份诚恳,是认定后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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