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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96)

涂着艳丽唇脂的樱唇一张,声音软软糯糯,脱口而出的却是极为严厉的词锋。

自乔婕妤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站起,纷纷劝谏皇后依宫律处置对皇后不敬的靖安郡主。

皇后为难地踯躅片刻,“靖安,你怎么说?”

容渺笑了。

今天这出戏,是专门为她设下的局吧?杨进伤在唇上,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事出何由,用得着特地召她过来问罪么?伤损陛下龙体,她早就知道这事不易推脱,只是当时那样情况哪给过她去细细思索的时间?

容渺只得伏身拜下,“靖安不敢辩驳,请皇后娘娘降罪。”

“好,靖安,你听着,你伤损龙体,大逆不道,失言不敬,罪犯宫律,现罚你禁足三月,抄写宫规百遍,每月初一十五,送来与本宫过目。如若再犯,加倍惩处!”皇后说完,长叹一声,“非本宫不慈,可陛下龙体为大,今日本宫不罚你,怕是后宫姐妹、前朝重臣,都不肯依从。靖安,你可心服?”

容渺伏拜道:“谢皇后娘娘教诲!”

禁足三月而已?她还以为伤了杨进,这些女人会生撕了她呢!

从中宫出来,容渺被黄美人几个围住,好生讥讽了一番。什么南女妖媚,专以下作手段惑乱君心。什么厚颜无耻,花样百出,为求荣宠不择手段。直把她说成了祸国妖姬,将杨进说成了耽于美色的昏君。

容渺暗暗替杨进惋惜,昨晚他分明批阅了一宿奏折,一个人孤零零地歇在御书房内,何曾耽于美色?这虚名真是担得太冤枉了!

对面这些义愤填膺的女子,觉得他们可怜又可笑。为了争抢一个花心男人,这般用尽心力,不累么?而她,也早晚会成为其中一员,为争宠和妒忌而将自己变得无比丑陋。这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是无计可施无法替自己解围,只是深深的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也不屑于一般见识罢了。

她指尖搭在红杏手上,一步不停地往外走。

“靖安,你站住!”乔婕妤慵懒地打着哈欠,慢吞吞地从殿门处走来,一左一右两个宫人搀扶着,更有內侍仔细在前方开道,担心什么东西硌着乔婕妤的脚,害她跌跤伤损了胎儿。

这位宫中最要紧的宝贝一出现,众女立时一改对容渺疾言厉色的态度,人人脸上挤出笑意,自动让出一条宽敞的路,请乔婕妤先走。

“久闻靖安妹妹绣工极好,听说今儿皇上早朝时手里的扇子套儿就是妹妹的手艺?”

今天早朝时皇上带着什么她都知道?容渺垂下眼眸,心想这宫里果然没有秘密。人人都有自己的手段,在前朝后宫安插各种眼线。凭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异国妃嫔,怎么跟人家斗?这后宫局面,竟比行军打仗还难。

“婕妤谬赞,不过是聊以打发时间罢了。”容渺谦虚了几句。不谦虚也不行啊,其实那扇套真见不得人,还未绣成,被杨进昨晚瞧见,就巴巴地夺过去带在身上,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给本宫绣个手帕吧,就用寒梅图样。”乔婕妤直接出言吩咐,不容拒绝.

说着,抚了抚肚子,就欲扬长而去。

容渺道:“婕妤恕罪,这绣活,自然是宫中绣娘手艺更佳,靖安女红拙鄙,不敢污了婕妤的眼。”

乔婕妤闻言停步,目光锐利地瞪视她道:“靖安郡主是瞧不起本宫,不愿代劳?”

话落,突然哎哟一声,两手捂住小腹,连声唤痛。

容渺真想翻几个大白眼给她。这算怎么回事?用肚子来要挟别人?

她若不绣这手帕,是不是就要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杨进能不能管管他这些闲的没事找事的宫妃啊!

“大胆!靖安郡主,你身无位份,竟敢冲撞娘娘!娘娘伤了胎气,损及龙嗣,你担得起吗?”

一名宫人大声呵斥,仿佛容渺不答应,便要扑上来吃了她。

可乔婕妤突然让她做绣活,这么蹊跷,没阴谋才怪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一点发~

第68章 珊瑚

“唔,知道了。”北帝坐在案后,听了吴松复述的话,头也没抬地说道。

皇后派人将从轻处罚靖安郡主一事回禀给北帝知道,只得到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回应,皇后不由松了口气。北帝对靖安的态度一直有点奇怪,说宠吧,也未曾频频召幸,甚至明知乔婕妤黄美人一党对她频施诡计也未曾出手干预。说不宠吧,又屡屡抬举她,将他身边的人指给靖安,不准旁人插手靖安身边的事。因此这次罚了靖安,皇后一直心里忐忑,不知北帝会是什么态度。

如今看来,难道北帝对靖安的照顾只是出于政治目的?是因为靖安来自南国,因此要刻意摆出善待的态度出来,而实际上却对她并不十分在意?

容渺这一禁足,直到四月初九乔婕妤生辰时才被皇后召出锦兰宫。期间杨进亲自带兵收拾了几伙反贼,后宫之事,全没时间理会。他的江山是自己带兵夺来的,因此一有机会出战,就会尽量亲征,与旧时部将联络感情,保证自己对军队有着绝对的统治权。

北帝四月初六凯旋回宫,皇后借机问起乔婕妤生辰是否大办,考虑到乔氏有孕,朝廷平了内乱,国丧期也已经过去,杨进一时高兴,就同意大肆操办一回。杨进大手笔地宣司珍局给十一位宫妃每人赏了一套精美头面。

司珍局尚宫带着手下宫人将各色首饰给皇后过目的时候,乔婕妤与黄美人几个正巧在中宫陪皇后饮茶,蒙盖首饰的丝绸被揭去的一瞬,久不华丽装饰的宫妃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赞叹。

唯乔婕妤眼皮都未抬一下,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即便是国丧,她也不曾委屈了自己。宫里唯她一个敢在北帝迎娶靖安当夜宴会上着红,而北帝未曾责备过半句。亦不曾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多嘴参她不敬先帝。这就是她身为乔家女、身为宠妃的底气。

众人一一领了各自位分所对应的首饰,谢过皇恩,再谢过皇后。余下三套,一套番供赤金金刚石,一套玫瑰紫金红玛瑙,均是凤翅,顶簪、插髻配六对同花色步摇。一看便知是皇后和尊贵妃嫔的行制。众人自然艳羡不已,心知这便是皇后跟乔婕妤专属的了。可余下那套红珊瑚头面才是众人真正关注的焦点。

红珊瑚在北国极为珍贵,可谓千金难求,这套头面大到华胜,小到插簪,竟全部由珊瑚制成,两枚掩鬓均有手掌大小,依据原本的纹路,细细打磨,制成晶莹娇艳的芍药;华胜中心一朵同色芍药,略小一些,周围镶嵌绿松石、猫眼石、玛瑙等宝石,五光十色,更趁得那珊瑚花朵娇艳夺目,插簪十把,均以珊瑚珠镶饰。行制虽不如凤翅步摇那两套矜贵张扬,所花费的功夫和珊瑚本身的价值却贵重数倍。

乔婕妤道:“这里后妃十人,这多出的一套是什么意思?”

黄美人掩嘴笑道:“莫非因婕妤千秋,皇上特地命人多打了一套赠与婕妤?寿星自然与我们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