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现在,药没了。
森有些愤怒,说:“阿枯难道什么都没为你留下吗?”
阿沁平静的看着儿子,说:“他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是我,放弃了与他的关系。”
阿枯最后一次来看望阿沁,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时,阿沁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
最后,阿枯说:“我很抱歉,是我带你来的,却没有办法带你走。”
那一刻阿沁笑了笑,很多年她没有笑过,阿沁的眼睛不大,笑起来眯的弯弯的,很温和,阿沁说:“阿枯,我已经长大了。”
这句话很多年前阿沁也说过,那时候她刚生下森,准备潜入戈族,阿枯很担心她,但阿沁却不耐的说:“我长大了,阿枯。”
“我不想,一辈子和你一样。”
同样的一句话,多年前的阿沁自信满满,多年之后,一派病弱,却终于能够安静与阿枯面对着眼睛,一模一样,黑色的眼睛。
18,烧(全)
天半黑,森气势汹汹冲上了先巫洞穴。
朋友库伦因为害怕被扔下了,森朝他唾了口唾液,说:“胆小鬼!”
库伦说:“可部落里的人都说,小哑巴和魔鬼缔结了盟约!你去找他,魔鬼会生气的!”
森猛甩了一把手中的火把,说:“那正好!”
阿沁对森说:“吃药是没有用的,那只是我在欺骗自己而已。我的症结,是因为诅咒。”
“所以,你不用再为妈妈费心了,诅咒是无法改变的事啊。”
历代以来,部落中的先巫都是魔鬼的使者,而诅咒,就是魔鬼的语言。
这天离月圆还很远,但已经有人上山来乞求。
那是五个死去青年的母亲,失去孩子的伤痛让她们无法继续等待。
江地的母亲桑磨搓着双手哭跪在地,呜咽着:“先巫帕帕,请原谅他的无知吧,让我代替他,请让他的灵魂回家吧。”
江地的尸体在北山,传说秃鹫在吞食尸体的时候会将人的灵魂一并啄食,从此,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咕咕站在洞口,望着心神俱碎的母亲们,挠了挠头。
他很想帮助她们,但松牙并没有教过他这些。
抓抓肚皮,他看了眼脚下盘旋着的眼镜蛇呜呜,呜呜却掉转屁股,游进草丛里去了。
忽然,桑一声惊叫,她有些惊怕的转过头,说:“是谁?谁拉我的衣服?”
其他的母亲们也一并叫起来,她们左右顾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桑哭喊出声:“江地,是你回来了吗?”
“感谢先巫帕帕恩赐!”
母亲们对咕咕匍匐了很久,才一边相扶着,一边触摸着凌空里空无的空气,悲喜交加的回家去了。
咕咕有些呆呆的,弄不清怎么回事,这时,他看见了呜呜,它带着一群漆黑的幼蛇,从一侧的草丛中丝游而出,面对着自己,直起了身子,蛇头一丝炫耀的高抬着,咕咕忽然明白了,摸摸呜呜表示表扬,咧嘴一笑间想起了松牙,松牙说过:“住在这里的人,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决定生与死。”
原来,骗人就是如此简单。
森冲上山的时候,咕咕正拿起草棚子里的一只蛋准备犒劳下呜呜。呜呜比曾经死去的那头老狼要聪明很多,很快在咕咕的教导下认识到秃毛鸡的存在等于每天一个鸡蛋,它本来兴致勃勃的在草棚子前等待着,忽然,猛一转身,咝的吐出了芯子。
咕咕一回头,看见了暗天里森的手中随风晃曳的火把,火的颜色也映在呜呜的眼睛里,在咕咕还来不及阻止,呜呜忽然冲了上去。
呜呜自小长大的另一条蛇,死在森的手里。
咕咕眼看着森的矛准确无误的就捅向了呜呜,摆着手奔过去,手上的那只鸡蛋,噗的落在了地上,碎了。
同时,咕咕的心,也在一瞬间,碎了一般的疼。
他看见呜呜被森高高挑在矛上扭动,森比咕咕高很多,咕咕跳着去勾,想救下呜呜,却看到,呜呜不动了。
森把死蛇甩下来,看着小孩子跪着将蛇抱住,哭起来。
森从卜手中接过火把,对着地面上一群试图接近的小蛇挥动着,小蛇们节节后退,森大笑了两声,说:“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森大踏步的向洞里走,说:“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诅咒是解不了的!”
咕咕擦一把泪,跑过来拦住了森摇头比划着。
森呲一声,说:“你拦我?你还真把自己当先巫了?滚开!”
咕咕一直是有些怕森的,如今森的样子很凶,咕咕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让开。
森一瞪眼睛,将咕咕一推在地上,又对卜说:“把所有先巫的东西都找出来,我要全部带走!”
卜一声不响的跟着,侧眼看见咕咕又爬起来,再被森推倒。
这时,灰头土脸的咕咕一下子抱住了森的腿。
这是一个冒犯的举动,森低下头,看着小孩子仰头看着自己的面孔上还挂着眼泪,脑袋摇着,嘴巴里含糊不清,森动了下眉毛,一下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又参杂着一丝恼怒,他把咕咕拎起来,丢在一边的地上,恶狠狠说:“你再走一步,我就一拳把你打飞!”
这句话让卜的眉毛也动了下,因为森刚才居然没把咕咕一拳打飞。
这时,山下气喘吁吁跑上来两个人,库伦和阿沛。
库伦告诉了阿沁森上山的事,阿沁很着急,又不敢告诉巨安,她匆忙剪下一束头发,嘱咐阿沛:“你去告诉她,他要是不马上回来,我和他之间,就像这剪下的头发一样!”
森看着战战兢兢的阿沛举着母亲的头发,听着库伦结结巴巴的重复,有些犹豫了,没有发现卜在看见妹妹之后骤然变化的神情。
此时,卜的心正在怦怦的跳着。
先巫洞穴在部落的后山,因为相信魔鬼力量的笼罩,并没有人在此守卫。眼下,在这座山上,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卜觉得这是个带妹妹逃走的机会,但又没有把握,因为森和库伦虽然还不是大人,却还是要比他高大许多。
这时,大乌鸦啊啊和它的黑色军队回巢了,黑压压的一片,箭一样冲向了执着火把的森。
库伦叫着“妈呀!”遮着自己的头,转身就逃,森却是不怕的,骂了声:“找死!”凌空挥着火把,甩向一只只上下腾飞尖椽利爪疯了似的鸟。
一时间的混乱,咕咕看见卜一下子跑上去抓住了惊慌失措阿沛的手,卜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山角,一圈火把正在蜿蜒而上,卜的脑子里电光火石,拉着妹妹的手更紧,忽然一转身,两个人跑进先巫洞穴里去了。
咕咕惊愣了下,拍拍屁股跟上去,被吓的七荤八素转圈圈的秃毛鸡拍拍翅膀落下一丛绒毛,也咯咯咯颠奔了进去。
巨安带着人上山,先是看见库伦,知道儿子果然如女们人所说上了山头胡闹,心里气愤,到了山上,看见了被乌鸦袭击的儿子,又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