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举着火把驱赶着乌鸦,已经被啄伤的森被解救出来,嘶叫着:“该死的,他们逃进山洞了!”
巨安看着那个不大的洞口,却阴暗的深不可测。所有的乌鸦盘旋在洞口训练有素般整齐的排列,形成了一堵黑色的门,闪闪有神的眼睛戒备的望着这些入侵者,大乌鸦啊啊“咕哇”一声凄厉的喊叫,震的人的耳膜和心,一阵寒凉。
森一擦脸颊上的血,咬牙切齿说:“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了我?”扬起了手中的火把就要丢过去,却一把被父亲握住了手腕。
巨安说:“你闹的还不够吗?”
“回去!”巨安说。
望着儿子瞪大了眼睛,又说:“会有人留下看守。他们总是要出来的。”
巨安看着身后的众人,众人的眼睛都看着地面,地面上,几百条的蛇,围在死蛇呜呜的身边哀凉的蠕动着,月亮已经出来,苍白的颜色。
森跟在巨安身后下山,心里还是有些忿忿,一回头,他将手中的火把狠狠丢向了秃毛鸡的草棚子,鲜艳的火焰瞬间迎风而起。
巨安皱眉叫着:“你又想干什么?”
森却径直走到前面去。
夜里巨安进了阿沁的房间,阿沁正在等他。
巨安说:“今天他所做的,部落里所有的人都有想法,这让他以后怎么服众呢?”
阿沁的表情很淡,说:“他是为了我。”
又吁了一口气,说:“如果他真的进去了,不是正如你所愿么?”
“你儿子做了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不是么?”
巨安说:“你说什么?”
阿沁说:“说的什么,你我心里都明白。”
巨安说:“什么我不敢?我不明白你的胡说八道。”
阿沁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巨安走后,森溜进来,阿沁看着儿子身上的伤痕很是心疼。
森说:“我真该杀了那帮死鸟!”
阿沁叹了口气,说:“儿子,它们对你已经是留情了,你又何必呢。”
森说:“妈妈,我会再去的!”
阿沁摇头说:“森,没用的。就算先巫活着,也治不好我。何况,她已经死了。”
森也摇头,说:“不,妈妈。”
森的表情比他的伤口更显得受伤,阿沁的心一阵哀疼,抱住了儿子,说:“我知道,你希望我和别人的母亲一样,但是我做不到,是妈妈的错。”
森说:“不,妈妈。你是最好的。”抬起头,又说,“刚才,他是不是责怪你了?”
阿沁哼了声,说:“不,没有。因为,他的心里也是有鬼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呜呜当眼镜蛇不当蟒蛇了,前面就不改了,这里通告下:)
19,心中有鬼
半夜,巨安从噩梦中醒来,一头的冷汗。
他梦见了老骨头。老骨头是陪伴了两代头领的卫士,只有一只手。
那只手在与戈族的战争中被砍去了,那只手那一刻正抓着阿沁,然后,阿沁与那只断手,一起跌落了山崖。
那只手,是他自己砍去的。
因为那一刻,阿沁死抓着他,求他救她,但是面对追兵,老骨头做不到。
后来,老骨头对死里逃生的阿沁说:“我没办法,我也失去了一只手。”
阿沁虚弱摇头,老骨头凑近她干涸的唇边,听见她微乎其微的声音:“不够,不够。”
一只手的老骨头对于巨安来说,是一个特殊的人。
在童年的年代,巨安还是安,是一个害羞的男孩子时,老骨头是唯一与他说话的人。这种情形有些类似咕咕与阿枯,但又是不同的,因为老骨头对于安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他们有着许多共同的秘密,比如,安的哥哥盘落水的时候,安躲到了树后,一抬眼,老骨头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惊恐的望着他,而老骨头,却像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又比如,安与阿沁的爱恋,那是在母亲萝死后发生的事,有一天,安与老骨头在看望姑妈后回来,安站在一轮落日前笑了笑,老骨头在他后面像是自言自语:“那个女孩子长大了,笑起来,倒有些像一个人。”
老骨头说出了安心里的话,后来他与阿沁独自的偷欢,都是老骨头帮他们把风。
老骨头和巨安相处的岁月,永远低垂着眼睛,远离着一寸距离,似是亲近的,又尺寸正好。
长久以来,巨安几乎没有面对面的和老骨头对视过,除了在他死去的那一刻。老骨头死时,眼睛大睁着,眼球迸凸,一只手臂抬的高高的似乎想抓住身边的巨安,但那只手臂是没有手的,只是一根枯萎的□子。巨安看着那根棍子啪的垂下去,在老骨头死不瞑目般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惊骇的脸。
老骨头在那一批元老卫士中是活得最久的人,老头领死后他活了十年,死在他六十岁生日的当天。六十岁是部落中称为“归根”,到了六十岁可以自己选择墓地,解决自己未来的归处,萨满会带着神灵的祝福为这块土地歌唱舞蹈,然后植上树苗,让日后归于这里的灵魂能够最快的获得新生。
但当时的的祝福之歌并不是萨满阿枯唱的,因为老骨头不太喜欢阿枯,总觉得他是外来的奴隶。那一天,他扯开了老嗓子自己为自己唱,老骨头的哥哥百鼎是上一任的萨满,他对这一套仪式很熟悉。
仪式结束时一个老女人捧来后山先巫洞穴送来洁白的花环,松牙难得送人礼物,这是殊荣,老骨头挂在头颈里,皱笑起满脸的皱纹,说:“魔鬼的礼物也来了。“
又看了眼阿枯,说:“我们这里,神与魔是共存的。”
当时阿枯笑笑,说:“任何地方,都一样。”
生日那天老骨头很高兴,森带着巨安的礼物来到时,他已经有些醉了,看到森,他很高兴。
老骨头很喜欢森,总是说:“你长的真像你爷爷。”
那一天他喝完了森送来的酒,当晚就不行了。
他想见一见头领,硬撑着等到了巨安来的那一刻,但是,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闭上眼睛。
所以之后巨安在午夜梦回中总会被这双闭不上的眼睛惊扰,烦恼着心魂。
森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森对阿沁说:“我知道,父亲让我带去的酒,是有毒的。”
阿沁听的有些心凉,不是因为森,却是因为巨安的狠心,她问儿子:“你知道,你为什么还去呢?”
森想了想,说:“反正都是要死,我想,老骨头更希望死在我的手里。他不是喜欢我么?”
阿沁想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么?”想了想,还是闷在了喉咙里。
世界上的秘密总是说不完,保守的人,有的是为了活命,有的是为了惩罚。
阿沁知道两个秘密,也许不是真的,因为,知道这两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一个秘密,关于巨安的身世,那会要她的命;另一个秘密,关于先巫洞穴,则是她的保命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