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自持的人生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太寂寞了,除非你甘愿一直这样寂寞下去。”
盛靖广顿了顿,看着他: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穆天成矢口否认。
“那至少有非常在意的人?”
非常在意……
一张脸掠过眼前——那人俊秀、傲慢,辛辣的言辞令人退避三舍,但当他低垂眼睑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又透露出孤独的脆弱……
自己的确在意这个人,不过与“爱”无关。
“你们在聊什么?”
穆子维挂上电话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居然能平静交谈的两人。
盛靖广微微一笑,将他拉入怀中:
“我们在聊小成未来的另一半。”
“喂……”穆天成低声警告。
“咦?小成有喜欢的对象了?”穆子维信以为真。
“目前还没有,但我觉得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盛靖广仰起下巴,朝穆天成挤挤眼。
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犹如狡狼的诱饵。穆天成冷哼一声,不甘心地看着被盛靖广圈入怀中的父亲——虽被牢牢束缚,脸上却写满幸福的表情。
爱……是让人盲目的东西,诚如盛靖广和父亲,眼中根本看不到他人,只有彼此。
若真的身陷其中,眼前岂非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穆天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自己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么荒谬的世界!
一大早,明辉就盯着穆天成的脸:
“老大,你昨晚没睡好吗?眼圈发黑耶。”
“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气色不佳的穆天成揉着太阳穴。
“噩梦?春梦?”明辉笑嘻嘻道。
想到梦中的画面,穆天成不由陷入怔忡。
拜盛靖广所赐,他梦到雅诗身着一袭单薄连衣裙站在风中,乌黑秀发被吹得凌乱飞舞,不断拂过消瘦脸颊。穆天成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模糊的身影。
“我喜欢你。”雅诗远远哽咽着,眸中带有掩饰不住的悲伤之色。
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何在两人快结婚时分手?
心中才浮出问号,雅诗便表示:
“但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合适的结婚对象。”
穆天成无言以对,梦中的自己最为真实。
的确,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恋爱感情。
他挑选未来伴侣如同在卖场中挑选商品:是否品质优良?是否结实耐用?保固期是否够长?是否能成为一位贤慧的妻子?
向他主动示好的女性不少,其中不乏外貌俏丽、条件优异的对象,然而看别人对自己不断散发电波的模样,穆天成心中却毫无波澜,只感到空洞无趣;表面上维持温柔笑意,内心却巴不得早点结束这些乏味对谈。
雅诗的离开只让他觉得麻烦——要重新花时间另觅妻子人选,不过他根本没想过挽留她,也许当时挽留了,结局便会大不相同。
同时他也梦到了千帆。
梦到他像喷火龙般强迫自己向他“告白”;梦到他披自己讽刺后苍白如纸的脸色;梦到他突然扑向自己,大胆突兀的举动令自己震惊得久久无法动弹。若非这个梦,穆天成还真忘了那家伙居然夺走自己的“初吻”……
揉着额头,穆天成觉得自己的脸色想必极端难看。
“老大,喝杯咖啡提神。”明辉殷勤地递上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明辉,你高中时是个怎样的人?”穆天成喝了一口,问道。
“高中?”
明辉摸摸头。尽管不明白穆天成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他还是乖乖回答:“那时候的我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小子吧。”
“碰到自己讨厌的人……会跟他做朋友吗?”
“怎么可能?避开都来不及了,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朋友。”明辉马上叫道。
听见意料之中的回答,穆天成露出苦笑,凝视着杯中微荡的褐色液体:“不过我会。”
“啊?”
“越是讨厌一个人,我说不定会对他越温柔。”
穆天成淡淡道。他非常了解自己,太了解自己的人有时候是相当可怕的。
“不会吧,老大。”
明辉哀叫:
“你这样会不会太虚伪了?”
“虚伪?”穆天成默默咀嚼着这个词。
“呃……”
明辉抓抓头发:
“我可不是贬义喔,毕竟老大就是这样嘛,对谁都温文有礼、风度翩翩。就算有人当面骂你骂得口沫横飞,你依然会不动声色地递餐巾纸给他……所以这正是我们佩服你的地方啊。”
明辉错了,这种事根本不值得佩服。
“你还记不记得初吻的对象是谁?”穆天成又问。
“讨厌啦,老大,干么问这么难为情的问题。”
“好奇罢了,你说说看。”
“呃……我不记得了。”
明辉一脸空虚地说:
“完全没印象!”
“废物,你的人生白活了!”穆天成冷冷瞥他。
“老大,不要这样否定我嘛,记不起初吻跟谁已经够衰了……”
被打击的明辉发出可怜的哀号。
穆天成抬起右手,轻抚嘴唇……
在记忆尘封后的十年,唇间那抹柔软触感竟愈发显得真实,真实得令他心悸。
午餐时分,穆天成到公司隔壁常去的餐厅,正四下查看有无空位时,便看到有人伸手招呼:“天成,这边。”
“商总?”
只见商自慎一个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穆天成连忙过去:“您怎么一个人?”
“想清静一下。在公司里成天被一群人围着,我偶尔也想要自己的空间。”
商自慎微笑道,沧桑眼角有细细褶皱,儒雅气质更像读书人。
“那我……是不是该另外找地方坐?”穆天成挑眉道。
“既然都碰到了,干么这么见外。”
见对方示意他坐下,穆天成也不推辞,大方就坐。
商自慎已经吃了一半,穆天成则点了份日式盖饭,也跟着吃了起来。他的确有点饿了,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不见拘束。
商自慎在“新亚”虽是总经理,却平易近人。穆天成颇受他重用,周末还会结伴去打高尔夫球,关系相当融洽。
“你和千帆最近怎样?”
毫不意外商自慎会这样问,毕竟全公司都知道他俩水火不容。
“挺好的,我每次主动向他打招呼,约他一起用餐,他都当作没看到。”
穆天成实话实说。
“你被讨厌得很彻底啊。”
商自慎笑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公司最受欢迎、男女通吃的大帅哥踢到铁板的样子。”
“商总就别取笑我了。”
“最近千帆一直在外面跑通路。他工作很努力,也很刻苦,也许对你是不够友善,但对客户却出奇地有耐心;有些人虽然看上去很冷傲,但私底下说不定是位很好相处的人。”
“我知道……他似乎只针对我一个。”穆天成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