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哀家不爱吃桃,在此之前好几年都未碰过桃子了。”
说着说着,还摇头失笑,仿佛说的是多么引人发笑的笑话一般。
但宁嫔一点都笑不出来。
姨母东拉西扯,却半句都不提表哥,甚至连安嫔都不提,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不动声色地斜了素锦一眼。
素锦是江太后送给宁嫔的宫女,原本在慈宁宫时就很是机灵讨巧,不然江太后也不会将她送给宁嫔。
她被指给了宁嫔,就只能认宁嫔当主子。
宁嫔的好坏与她的将来息息相关,因此素日服侍起来也十分尽心。
接收到宁嫔的眼色后,她斟酌了一番说辞,主动站出来。
蹲身行了个大礼后,她义愤填膺地对江太后道:“太后娘娘,宁嫔娘娘心善不愿说别人的不是,但奴婢实在忍不住了,请您允许奴婢替宁嫔娘娘说。”
江太后颔首:“你说吧。”
她估摸着,以宁嫔的急性子,自己没往她设想的路上走,她很快就会憋不住,自己跳出来。
果然这会子素锦就被推出来了。
素锦一副护主模样,愤怒道:“太后娘娘让御膳房给宁嫔娘娘熬了乌鸡汤,宁嫔娘娘想着皇上近日因着赈灾的事情颇为辛劳,便想将皇上请来长春宫,与她一同分享这锅乌鸡汤。
可张有财跑去景仁宫请人时,却被景仁宫的管事太监丁福给拦在门外不让进,说是,说是……”
张有财是长春宫正殿的管事太监。
话到这里,素锦有些为难地支吾片刻,最后一咬牙,继续说道:“说是皇上正帮安嫔娘娘搓澡呢,没空理会旁的,让张有财明儿再来。
您说说,这丁福是不是忒胆大包天了些,竟然用这样的谎话来敷衍宁嫔娘娘!
不是奴婢以下犯上妄议主子,安嫔娘娘御下也太不严了,纵得手下的奴才无法无天,这以后还得了?”
江太后差点给听笑了。
安嫔现在是宫里最得宠的宠妃,作为一个宠妃,皇帝屈尊降贵亲自帮其搓澡又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历史上那些昏君对待宠妃时更离谱的事情好多着呢,其中有些举动她当着外甥女的面提都不好意思提,太羞人。
感情这是不敢说皇帝的不是,也不敢直接将矛头对准傅安和本人,于是想拿她的宫人开刀,搓搓她的锐气?
自己这个外甥女,你说她聪明吧,她怀上身孕不好好养身子,保住腹中这个能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孩子,却忙着跟安嫔争皇帝。
大冷天的从宫里这头蹿到那头,再从那头蹿到这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就不怕感染上风寒?
你说她笨吧,她还晓得避安嫔的锋芒,不敢真刀实抢地直接跟安嫔对着干。
叫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她甚好。
江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下回请安时,哀家会警告安嫔的,让她务必管好自己的宫人。”
宁嫔听了这话,连哭都忘了,不可思议道:“就这样?”
江太后在心里腹诽一句:“不然呢?”
你不敢直接找安嫔的茬,只敢拿她的宫人做筏子,自己堂堂皇太后,总不能为了个奴才,半夜三更把皇帝跟安嫔一起叫来慈宁宫挨训吧?
那也忒小题大做了些。
你不要脸面,哀家还要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见不得儿子宠幸外甥女以外的妃嫔,故意找茬打断人家的敦伦。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又大着肚子,江太后耐心地哄道:“你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自个,好生将腹中的胎儿生下来,旁的都无关紧要,别主次不分。”
“怎么就无关紧要了?”宁嫔却根本听不进去,大声嚷嚷道:“连个奴才都敢驳我的脸面,若是不加以惩处,以后别的奴才有样学样,那我岂不是要被他们踩进地心里去?
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嫔,干脆一条白绫把自己勒死……”
话未说完,就被江太后冷声打断:“闭嘴,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事情,你也不怕犯忌讳!”
宁嫔被骂得往后缩了缩脖子,随即又一下将脖子挺得笔直,倔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姨母,您可是我的亲姨母,怎能忍心看别人将我踩到地心里去?好歹要给我讨回这个面子来吧?!”
江太后一巴掌拍到案桌上,冷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忽地一下站起来,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边训斥边在地上打转。
“先前你为了装虚弱驳皇帝同情,干出差点把自己捂得中暑气的事儿,你自己犯蠢就罢了,偏在哀家的慈宁宫犯蠢。
若真有个好歹,世人不嘲笑你,只会嘲笑哀家一个过来人,却干出如此惹人发笑的蠢事。
这也就罢了,横竖皇帝训斥过你了,哀家也懒得计较。
谁知你竟还不消停,一个怀着身孕的孕妇,喝完补汤早些入睡才是正经,结果你却忙着跟安嫔抢人。
怎地,你觉得自己就一定能抢得过安嫔?
再者,就算你真抢到了人,就你现在这样子,能侍得了寝?
然后果然没有抢到人,换作旁人这回该消停了吧?你偏不。
你跑到哀家这里又哭又闹又卖惨,是想拿哀家当抢使,让哀家替你去抢人?
你哪来的信心觉得哀家一定会被你指使得团团转?
哀家是你姨母,但不是你老母,不可能陪着你去干这些丢人现眼的蠢事!
亏哀家先前还觉得你还不算完全没脑子,谁知你转头就打哀家的脸。”
江太后将宁嫔噼里啪啦一阵痛骂,然后朝外喊了一声:“郑艺,用凤辇将宁嫔送回长春宫。”
又转头对宁嫔冷声道:“好生待在长春宫闭门思过,甚时候知道自己错了,甚时候再出门。”
宁嫔惊讶地瞪大双眼,眼圈都红了,真心实意地红了:“姨母,您要罚我闭门思过?”
江太后毫不留情地说道:“任何妃嫔做错事都要受罚,你也不例外。”
“呜……”宁嫔用帕子蒙住眼睛,委屈地哭出声来。
江太后别开脸,不去看她这副不知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的模样,对素锦道:“好生服侍宁嫔回去,若有个闪失,看哀家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素锦连忙上前搀扶起宁嫔,小声哄道:“娘娘,咱们先回长春宫。”
宁嫔头一次见江太后对待自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心里着实是慌了。
毕竟表哥对自己不过面子情,姨母才是她在宫里最大的倚靠,若姨母厌弃了自己,那往后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她不敢再闹,乖乖被素锦搀着出了正殿,坐上凤辇,回长春宫去了。
江太后坐回炕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崔姑姑将一盏茶递到她手边,宽慰道:“安嫔娘娘还小,打小又是被您宠着长大的,难免骄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