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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39)

春感到非常『困扰』。

春查了字典里『困扰』的字义。朱批版的定义是『困扰:情感动词/名词,对自身的不理解/对他人的不理解。』而原版的定义是:『困扰:情感动词/名词,对眼前情况无法凭过去经验与现有智识加以解决时所产生的情感。』

对春而言,两种词义描述得都很贴切。都是『对的』。

春现在,确实对自己不理解。

眼前的情况也确实无法凭过去经验与现有智识加以解决。

而春同时,也对於现在『存在』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彻底地,无法理解。

「你要盯我盯到什麽时候?」春叹口气,出声。

春坐在房间的电脑前,右手边放著翻译稿,眼前放著日汉字典,左手边放著咖啡。

那是难得的新年连假。身为翻译没有年假可言,春手边有个急件,年後交稿。

本来春可以像以往一样,靠著熬夜与iphone里的『Forever Love』顺利完成工作。但那是春过往只有一个人的时候。

现在春的身边多了个『东西』。

一个春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忽略的『东西』。

春把手从键盘上移开,转过来正对著困扰的根源。

「夏至恒,你该回去了。」春说。

春和夏至恒的交往,进入第三个月。

说实在话,春也不大确定两个人是不是正在『交往』。以前『交往』这个辞对春而言,就是两个人手牵手上街,一起吃饭、一起买东西,偶尔看个电影,仅此而已。

这是春第一次发现,他对『交往』这个词的词义,与人有著严重的歧异。

交往:动词/名词,两个人频繁『接触』的状态。

但春字典里的这个词义被蓝笔画掉,另外写上了:「交往:动词/名词,两个频繁以肉体『接触』的状态。」其中「以肉体」这三个字还放大书写。春没有笨到认不出夏至恒的笔迹。

夏至恒,想和自己做爱。

做爱。

春用单手掩住面颊。光是在心里想这个动词,或是名词,春便觉得自己的道德感受到了挑战。更何况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更何况付诸於实行。

虽然春已经不算是处男了。不,应该说,在世俗的定义上,春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处男,春的『枪管』没有被任何异性『使用』过。

但是就算不是『处男』,春想。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受得了有另外一个男人,每天跟在他身边,然後他说的做的想的行动的,赤裸裸的全带著上揭那两个字的符旨。虽然符徵时有所变,但是内在意涵是一样的。

开始夏至恒先是用直叙法:『亲爱的春,我们来做爱吧!』

这文法遭到春把全裸的他裹棉被扔出窗去的酷刑,因此夏至恒改变策略。

夏至恒使用譬喻法:『亲爱的春,让我像枪管一般坚硬的OO进入你像枪套一样温暖的XX里吧!』

这文法一样遭到翻译家的唾弃,被处以睡地板之刑。

夏至恒於是使用象徵法:『亲爱的春,枪管需要枪套。』

没有用,春认为象徵法只是譬喻法的进阶。夏至恒一样睡了地板。

夏至恒锲而不舍,用了夸饰法和呼告法,试图以此激起读者的欲望:『春,让我的OO贯穿你的XX,在你体内炸裂,让你的灵与肉与我合而为一吧!』

很遗憾,夏至恒的文章激起的不是读者的欲望,而是读者的怒气。

既然作文章不奏效,夏至恒就改用行动表示。

现在春不管人在哪里,在做什麽,回过神来都会发现放枪管的地方多了一支手。而且夏至恒只摸枪管也就罢了,这个男人熟知每一个让另一个男人燃起欲望的地方。夏至恒的手指出现在他耳垂上。颈侧上。小腹上。大腿间。嘴唇边缘。脚底板上。无所不在。

而且光摸也就罢了,春领教过无数次夏至恒脱人衣服的神技。现在两人既有『交往』名义,夏至恒更是能脱则脱毫不手软。

春就连跟他一起坐公车,里裤都会忽然不翼而飞。更神奇的是外裤部份还好好的。

这让春烦不胜烦,他在一次忍无可忍下,拿尼龙绳把夏至恒五花大绑,打电话给丹。电话是上月初丹主动打电话来跟春联络时给的,要他把这个无耻的抢匪扭送警办。

『恐怕我办不到。』感觉丹在电话那头偷笑,『因为警察也正在找我。』

行动既然也被封锁,夏至恒不愧是夏至恒,职业的抢匪,完全没有放弃的迹象。

无法脱春的衣物,夏至恒就脱自己的衣物。

夏至恒有时会在春家留宿,和春挤同一张床。夏至恒有裸睡的习惯,这春在早先短暂同居的日子里已经知道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夏至恒就算不睡,也可以裸。

春已经不知多少次从书桌前回头,发现夏至恒脖子上挂著毛巾,光著结实形状完美的臀部,蹲在他刚买的冰箱前找可乐喝。或是从翻译社回家时,一打开门,看见夏至恒大腿开开地摊在角落看电视。大腿之间的东西不用明讲。

春总算知道,为什麽当年恒春会拍到这麽多亲哥哥鸱ā??

「嗯,你喜欢什麽样的姿势?」夏至恒摆出认真谈话的态度。

春叹了口气。「这正是我要跟你解释清楚的。夏至恒,我不能跟你……你知道的。」

「做爱。」夏至恒提点他的漏词。

「夏至恒,我现在不能跟你做爱。」春放弃了。

「那『什麽时候』可以?」夏至恒耐心地问。

「这个句子的重点不在『时间副词』。」春说

「总得有个『答案』。」夏至恒说。

「不是每个『问题』都会有『答案』。」

「我问春的每个『问题』,都有『答案』。」夏至恒一反先前的见解。

春叹口气。「等我可以接受的时候。」

「什麽时候春『能够接受』?」夏至恒问。

「这是个『坏问题』。」

「『坏问题』也可以有『好答案』。」夏至恒一反先前的见解。

春发现夏至恒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了』。

危险。春不动声色地往後挪开,远离夏至恒的荷尔蒙放射范围。

「总之,现在不行,我还做不到。夏至恒,你不能够逼我。」春说。

「可是我们已经交往三个月了。」春既退到底线,夏至恒也摊牌了。「你想让我一直等下去吗?亲爱的春。凡事总得有个时间,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我和前女友交往六年,和前前女友交往一年,我们都没有……」春再一次词穷。

「做爱。」夏至恒毫不犹豫地提词,「那是因为『你不爱她们』,春。」

「我喜欢她们。」春说。

「不,你不喜欢。春,我『知道』你的想法。」夏至恒嗓音温柔,用句强硬。

「我喜欢她们。我『曾经』喜欢过她们。」春同样强硬地说。

「春,亲爱的春,这不是句子使用过去式或是现在式的问题。」夏至恒略带无奈地说著,「你误解了『喜欢』的定义,或许你可以翻翻你的字典,看看权威是怎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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