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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40)

春真的翻开字典,查了『喜欢』的词义,「喜欢:动词,义同和我亲爱的夏至恒上床。」原本的定义和红笔改过的定义全都被划掉了,用蓝笔改上这样的字样。

「啪」地一声,春狠狠阖上他的字典。

「字典上怎麽说?」夏至恒好整以暇地问。

「夏至恒,你可以玩弄文法,但不能左右我。」春再一次退回『底线』,「我『现在』确实喜欢你,但是那跟我『现在』想和你……」

「做爱。」

「不需要你提词,我刚刚正要讲那两个字。我『现在』喜欢你,跟我『现在』想和你做那种事,是两回事。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春说。

「春,你要准备什麽?」夏至恒再一次靠近春,春这回真的背靠『底线』了。「你确实喜欢我,这我『知道』。人不可能喜欢一个人,同时却又对他的肉体感到反感,『喜欢你』和『讨厌你的身体』,这两个命题本身是二律背反。春,你讨厌我的肉体吗?」

春看著夏至恒。夏至恒不知何时又在他面前脱了上衣,只有上衣没有违反覆盖率的约定,春无法将他从窗户丢出去。

结实的上臂。

起伏有致的胸膛。

彷佛随时能将人掐到窒息的有力前臂。

潜伏自胸肌间,醒目而深邃的两枚蓓蕾……

春移开了视线。

「你受我的肉体吸引。」夏至恒满意地任衬衫挂回胸膛上,「春,你喜欢我的人,也喜欢我的肉体。真正的『喜欢』就是这样,我的灵魂不在时,春会思念著我的『存在』,春会『想像』我的存在。而我的肉体不在时,春会思念著我的『碰触』,春会『想像』我的碰触。这是一种自然而然、从灵到肉都想完全拥有对方的感觉。」

『一点都不需要准备。』——夏至恒缓慢地对著春说。

春保持著别开视线的角度,「我不像你。我不会把别人写下的定义从字典里划除,以为他人理所当然地须接受我写下的『定义』。『喜欢:动词,尊重该动词所指涉受词对於『喜欢』的定义,并加以配合。』这才是我的『定义』,夏至恒。」

夏至恒苦笑。「春,我们每次都得来上这麽一段吗?别的情侣都嫌言语交流太少,我想我们是太多了。或许我们该尝试『无声』地来做点什麽。」

「总而言之,我办不到。」春叹口气,「别逼我,夏至恒。」

「怎麽会,春『曾经』办到过不是吗?」夏至恒跪直在春面前,如同羔羊,「那就和『曾经』那次一样就好。春,把一切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你睡得比一年前更好。」

春的颊再次烫如火烧。水泥格子里的记忆『又回来了』。

「好。」春说,夏至恒喜出望外,「前提是,句子的主受词互换。」

夏至恒一怔,「互换?」

「『夏至恒上了春。』这个句子主受词互换。」春说。

「像是『春被夏至恒上』这样吗?」夏至恒从善如流。

「那是『倒装』。」

「春,亲爱的春,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但我想我们可以解决。」夏至恒的声音很温柔,「春确实渴求著我的肉体,对吗?」

春瞥了一眼夏至恒敞开的衬衫,摇头。

「那就没有问题了,春。我以过来人的身分向你打包票,这个句子无论正装或倒装,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美好的句子。也一样能够达到我们渴求彼此肉体的目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疼痛』过。」春扳著脸说。

「春,如果是这件事阻档了你对我肉体的渴求,我可以保证,今晚你绝不会再累积相同的经验。那是第一次,我难免有些急躁。」

夏至恒的眼神如醇酒,诱人至深。「我会对春很温柔的。」

春在夏至恒的唇几乎贴上他的瞬间直起身,窜下床。脚踏垫取代春跳到床头。

「我要出门了。」春收拾床上的文稿。

夏至恒浅浅叹息。「去哪里?」

「去翻译社,找我的责任编辑。」春说。

夏至恒跳下床,追上在门边拿大衣的春。「为什麽又去找他?春上周才去过不是吗?」

「上周是交稿,这次是讨论新工作。责编说有间出版社看了我翻译的文章,打算让我试试看翻译小说。」

春简短地说,打开门。没想到还没踏出门一步,手臂就被人抓著拽回来。夏至恒的掌心压在春身後的墙上,那张脸靠春好近。

「春好常去找你的责任编辑。」夏至恒说。

春翻白眼,「他是我的责任编辑。」

「春总是不自觉地对人温柔。还是那种『在这世上我只对你如此』的温柔,这种温柔让人产生错觉。」夏至恒说:「春的温柔,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春试著扭过身,被夏至恒抓住前臂扯回来。夏至恒甚至把春整个转过来,从後面夹住春的双臂。

春动弹不得。

「把春关起来就好了。」夏至恒做出『假设』:「把春的双手双脚绑起来,锁在笼子里,只有我能够看见春照顾春。这样春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永远『存在』在这里。」

春缄默。「夏至恒,我只是要去我的责任编辑那里。」

夏至恒的手臂收紧。

「阿春也说要去找他的复片师。」夏至恒笑笑,「他笑著跟我说再见,还交代晚餐炒饭不要煮太咸。下次再见到阿春时就是在河里,就是『那种东西』。」

春感觉有什麽往他『那里』刺了下。「我不是『恒春』。」

「要是我当初这麽做就好了。要是我拉住他,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出门就好了。都是因为我让阿春出门。我毫不在意地和他说『再见』,甚至没有多看他背影一眼。所以阿春才会变成『那种东西』,都是我不好。」

「夏至恒。」

「我不会重蹈覆辙。不想重蹈覆辙。我不要春变成『那种东西』。」

「夏至恒。」春拉了夏至恒的手臂,试图挣脱。夏至恒忽然手腕一翻,翻出一把五公分长的刀片。春在某一个晚上曾看见夏至恒在他床头把玩,春还以为他是要拿来刮胡子。刀片抵住春的脖子,抵在颈动脉上。『太近了』。

春停止呼吸。

「夏至恒,把刀子放下。」春冷静。

「是春不好。」夏至恒沉默良久,笑笑。「春太过温柔。春轻易地『接纳』了我。明明知道我是银行抢匪,我拿著枪冲进银行,用枪管抵著他们经理的头,威胁他们不给密码就杀死人质。我做过这种事。我什麽事都做得出来。我连自己会做出什麽都不知道。」

「抢银行的不只有你。」春说:「我也有『参与』。我是『共犯』,夏至恒。」

「春对我一点防备也没有。」夏至恒拿刀的手微微颤抖,「毫无防备地让我亲近,毫无防备地在我眼前睡著。」

『我很可能会杀死春。』——夏至恒几乎用气音在春的耳壳旁呢喃。

春试著再挣了下。夏至恒放开手,刀片离开春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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