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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41)

「我要出门了。」春说,「我会回来,等我回来。」

春走出房间,无法忽视夏至恒从背後一路凝视的目光。

春找到责编,和他聊了小说翻译工作的梗概,喝了两杯茶,聊起近况。

「如果有人拿刀抵著你的脖子,说要把你监禁起来,你觉得怎麽样?」春问责编。

责编沉默良久。

「春,内政部警察局的报案电话是110。」责编说。

「那个人前一秒钟还想尽办法千方百计要跟你上床。」

「打110时记得顺便通报社会局,他们会派性侵害防治中心的人替你验伤。」

春叹气,「那个人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

责编陷入死寂。

「春,我知道和交往六年的女友分手对你打击很大。」责编挪动硕大的身躯,两手按在春的肩头:「但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天底下好女人还是很多的。」

「或许他只是想跟我上床。」春自语著,「他很『不安』,我感觉得出来。」

「春,其实单身也是很好的,你还有我在。」

「我应该跟他上床吗?」春转头看著责编,「我跟他做那种事,就能消除他的不安吗?这会是个好的『答案』吗?」

春本来以为,夏至恒多半会去哪里躲个一两天,好化解尴尬。这个男人总是如此,春还特地去图书馆借了万城目学的新书,准备在夏至恒『不存在』的期间消化。

但是令春惊讶的是,夏至恒一如往常。在接近晚餐的时间来找春、坐在床头看春翻译、和春去吃晚餐、回到房间和春一块看电视,兴致来时和春一起走到车站。假日来临时相偕去看展览,白天偶尔通通电话。

唯一不同的是,夏至恒似乎『放弃』了。

他不再提任何和春『做爱』的事。

口头上当然没有,在春家留宿时,也会好好地穿上长裤。春的贴身衣物不再不翼而飞,连在街上散步时,夏至恒都会刻意离春一公分距离。

有一次春从浴室洗澡回来,绊到了门槛跌了一跤。夏至恒以惊人的速度从床头移动到门口,用手托住春的腰把春接住。春的视线对上夏至恒的视线,『看起来完全像是要吻他』,春甚至已经『想像』到夏至恒吻住他的画面。

但夏至恒没有满足春的『想像』。他放开了春,坐回床头研究他的电脑。

连看他的眼神也变了——春无法不注意到。先前那种赤裸裸的欲望,春每被夏至恒看一眼,就觉得少了一件衣物。

但现在夏至恒看他,就像在看那条小巷里的女性朋友。即使两个人眼神擦过,也没有任何火花。友爱至极。『道德』至极。

『做爱』两个字似乎从『夏至恒词典』里彻底删除了,春猜不透哪位借阅的读者做了这种好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年假将近,夏至恒完全脚踏垫化。

而脚踏垫至少还会蹭春咬春,夏至恒连春的一根手指也不多碰一下。

春开始坐立难安。

春开始有意无意暗示夏至恒。

春在吃饭时和夏至恒坐在同一边,好让手臂抵著夏至恒。在坐公车时挑选双人座,好在睡著时把头若无其事地搁在夏至恒肩头。春从淋浴间出来时刻意不穿上衣,在夏至恒面前光著上身翻找衣柜。这已经是春所能做到『不道德』的最高极限了。

但是没有奏效。

春试著用『隐喻法』:「含羞草被人触碰就缩起来,是因为一下子受到太强烈的刺激所致。如果从根茎开始缓慢的抚摸,含羞草就不会出现那种反应。」

夏至恒:「我对Discovery没有兴趣,亲爱的春。」

春试著用『倒反法』:「最近你做的很好夏至恒,完全符合社会大众对一个情人应有的期待。你还能做得比这更好一点吗?」

夏至恒:「多谢,我努力。」

春试著用『层递法』:「多做不如少做,少做不如不做,不做又不如适时地突破。」

夏至恒:「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春越来越焦躁。夏至恒越来越冷静。

「夏至恒,我们得谈谈。」春终於忍不住了,回到最原始的直叙法。

春番外春的字典(下)(End)

「夏至恒,我们得谈谈。」春终於忍不住了,回到最原始的直叙法。

床头上的夏至恒停下打字的手。

「我穿著衣服,也没有脱春的衣服。」夏至恒说。

「所以我想跟你谈谈。」

「我没有乱摸春,也没有用春讨厌的眼神看春。」夏至恒说。

「我正是要跟你谈这件事。」

「我喜欢春。我爱春。所以我尊重春的决定,春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夏至恒说。

「夏至恒。」春叹了口气:「你一定是故意的。」

夏至恒的视线从电脑上抬起来,「为什麽这样说,春?」他的声音无比温柔。

春感到局促。「我没有要你这麽做。」

「怎麽做?」夏至恒的手还搁在键盘上:「我不懂春指的是什麽。」

「就是……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想法。」春说。

「春不想和我上床。」夏至恒说:「所以我尊重春的『想法』,有什麽不对吗?」

「我没有不想跟你……做那种事。」春显得尴尬,「我只是,想慢慢来。我需要时间,夏至恒,就像我之前说的,我需要一点准备。」

「所以我给春时间『准备』。」夏至恒说。

「你『改变』得太多。」春的脸颊开始发烫,「你不能忽然改变做法,我是说,你改变得太多且突然,这让我混乱。你的『定义』和以前不同,连带对你的『分类』也无法确立。我无法如同过往一样『认识』你,更遑论『相信』你。」

「那麽春想要我『怎麽做』呢?」夏至恒说:「春不想跟我做爱。春『现在』不想跟我做爱,这个陈述是正确的吗?」

春无法摇头,只好点头。

「春不想跟我做爱,却允许我『至少做些什麽』。」

夏至恒说:「我被允须牵春的手、搂春的腰。我被允许碰触春的身体、用赤裸的眼神看春。我被允许亲吻春、舌吻春。我被允许观看春的裸体、把自己的裸体给春看。春允许我做这些事,春允许我『只做』这些事。这就是春真正的『想法』。」

不公平。

春的脑海里浮出这个句子。

春无法否认这个句子。

「没有『不公平』。」夏至恒说:「春选择只想『碰触』,是因为春可以接受。但我无法接受,我无法只『碰触』而不『占有』,所以我选择连『碰触』都不做。『是我太过喜欢春』,这是我自己的责任,春不必为我担负那个责任。」

『所以我会忍耐。』——夏至恒望著春的脸说,然後把视线转回电脑上去。

春沉默下来。握拳,咬唇。

「夏至恒。」春爬上了床,坐到夏至恒身前,「我……或许我可以试试。」

夏至恒几乎是立即关上膝盖上的电脑,啪地一声。「试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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