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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为名(出书版)(7)+番外

一开始只是从夜店带出去旅馆上床,后来渐渐熟了,聿律也把他带回自己家里。不知不觉间Ricky就进驻了他的单身公寓,成了实质上的同居人。

本来聿律还有几分抗拒的,但一来Ricky确实是个美人,二来他在床上的大胆,就连身经百战的聿律也自叹弗如,在情感的隐私和原始的欲望间拉锯一阵后,聿律选择了后者。毕竟以他的条件,要找更好的床伴恐怕很难了。

何况有人陪著的感觉,还真的挺容易让人上瘾的。

“等你成年了再说。”

聿律忽然说。Ricky一下反应不过来,等到他从床上跳起来,聿律已经匆匆拿过搁在门边的三脚支架,一拐一拐出门去了。

***

聿律得承认,每次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他都有扑上去将他紧紧拥住的冲动。

他才下计程车,就看到纪岚不安地在接待处门口徘徊的身影。他身上穿著齐整的西装,手上夹著惯用的公事包,脸上依旧戴著那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茍。昨夜那个落寞不安的新郎早已消失无踪,现在是工作中的纪岚。

“哟,新郎倌。”

聿律举起一只手,到接待处有段阶梯,他用支架把自己撑了上去,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吃力。

“聿前辈。”

纪岚很快看见了聿律,示意地点了一下头。聿律又笑起来,

“就说叫我小律了,就这么喜欢把人叫老吗?”

纪岚脸上满是歉容,“对不起,叫习惯了。”

“把新娘丢在家里,新婚就来这种触霉头的地方,这样好吗?”

纪岚显然对他的调侃话完全不领情,“前辈,现在要怎么办才好?我已经请他们联络地检署,但他们说那是检察官的命令,在男童愿意验伤之前都不能让律师见被告。”

“现在不能见也没办法,多半是检察官怕我们教他什么吧!在地检署那些人眼里,律师只会教被告如何说谎。”聿律耸耸肩。

“没有其他办法吗?”

“不要和检方杠上比较好,叶常这个案子很危险,要是惹火检察官,对当事人也没有好处,就等吧。我刚踏进这行时,我的前辈就告诉我,做我们这行的,最大的专长就是等待。”

聿律豁达的笑笑,用手比了一下对街。

“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怎么样,我请客,我们去对面的西餐厅吃个饭,顺便详谈一下这个案子如何?”

纪岚望了一眼接待处,秀长的眉凝了一下,似乎相当忧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聿律便领著纪岚,在对面的西餐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只要是刑事界的律师都对这家西餐厅很熟,因为方圆百里只有这间西餐厅。

“前辈,我一直有个疑问。”

“疑问?”聿律问。

“嗯,前辈在信里说,叶常先生告诉你,他是因为害怕那个男孩宣扬他在厕所自慰的事,情急之下才捂住被害人的嘴的。”

“对,就我的感觉,听起来不像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我看了卷宗资料,上面说那个男孩从案发到到现在还没办法正常与人交谈,那究竟是谁指认叶先生为凶手的?”

“喔,这个啊,主要好像是监视摄影机。”

聿律看著拿起水杯啜饮的纪岚,点了点头。

“厕所门口的长廊上有监视摄影机,男孩子被发现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多,摄影机在四点十分拍到叶先生走进厕所。再加上他一被警察问到厕所的事情就惊慌失措,问起在厕所做什么也支支吾吾,甚至想要逃跑。”

纪岚“唉啊”了一声,聿律继续说:“就像我在信里说的,叶先生根本不敢说他在厕所里做了什么事,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上个厕所花费这么长时间,所以警察就逮捕了他,把他当作嫌疑犯移送。”

纪岚低下头来,指节轻靠著上唇,似乎在思考什么。聿律静静地看著他的侧影,半晌缓缓开口。

“你确定要接这个案子吗?”

“嗯?”纪岚还在沉思中,表情有些茫然。

“这可是幼童性侵的案子喔,这种案子,和一般侵犯女人的案子不一样。这个社会多少可以容忍男人侵犯女人,就算表面说强暴犯怎么可恶,其实心里多半会去幻想,那个女人如何纯洁、如何无助如何可怜,从中获得某种猎奇的快感。也因此强暴女人的加害人还被认为是人,顶多是性欲特别强、特别无耻的男人。”

聿律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但是幼童性侵不同,任何事情只要牵涉到我们国家幼苗,就是法律的圣域,任何同情加害人的言论都会被视为禁忌。侵犯幼童的加害人不是人,而是怪兽。”

聿律忽然伸出手来,从桌下覆住纪岚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如果你替它们说话,你也会成为怪兽的,小纪岚。”

“可是实际上叶先生并没有做,不是吗?”

纪岚问。聿律望著远方的斜阳,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聿律看了一眼纪岚困惑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我做律师也算有十几年了,也打了十几年的医疗官司。本来在我的想像里,医疗疏失当然是医生的错,我应该主持正义,帮无依无靠的病患争取他们应得的权利。”

“但是我遇到的案例越多,就越是迷惘,有些医疗过失的案子,你和家属见面时,总觉得那个医生十恶不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医院之类的。像有次我接到一个老婆婆摔下楼梯的案子。送医之后老婆婆额头肿一大块,在医院被延宕了三个小时,就是没有人肯接收她,而她竟就这样死了。”

“啊……”

纪岚表情随即有些黯然。聿律不禁好笑起来。

“但是后来开调查庭时,我才得知一个消息,你知道吗?原来那个老婆婆摔伤之后,被家人留在家里整整半天!老婆婆中风过,行动有点不便,由儿子轮留照顾,平常就很爱哀哀叫,儿子也不太理她。老婆婆一直叫著好痛、头好痛,但没人把她的话当真。”

纪岚沉默下来,聿律看著他的表情,忽然按住他的手。

“所以我要说的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小纪岚。”

纪岚一怔,“心理准备?”

聿律阖上眼睛,拿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就是你的当事人很可能错的。”

纪岚睁大了眼睛。“前辈的意思是,叶常先生在说谎?”

但聿律摇了摇头,“除了特殊的情况外,很少人会蓄意对自己的律师说谎。应该说,即使说谎,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纪岚的表情有点迷惘,聿律贪婪地捕捉那张精致的五官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想像自己吻住那双紧抿的唇瓣,用舌尖撬开严防的贝齿、探入尚未有男人入侵过的处女地,然后恣意地交缠、掠夺、控制、然后吞没……

“前辈,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纪岚的声音打断了聿律的妄想。其实聿律不想帮强暴犯辩护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觉得自己也有成为强暴犯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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