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呼吸,落在她颈边:“以吾之命换伊之命,如何?”
“我想杀的人只有董澴兮,你若是坚持不肯,那我就送你与她一起赴黄泉路路!”即使是闭上双眸,欢喜也能感觉到阴霾得慎人的气魄快速逼近,凛冽的剑气直直向她刺来——
血腥气息,刹那间弥漫在鼻端。
可是,全身上下一点都不痛!
欢喜错愕地睁开眼。
锋锐剑锋,那柄生生刺穿了拥抱着她不放的男人左肩的锋锐剑锋,仅仅,停在她眼睫一毫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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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终于醒了?”侍书挑眉道。
无法开口说话,欢喜只能睁着愤怒的眼直勾勾盯视侍书因为杀意而变得扭曲的面容。即是感激,亦是愧疚,她伸出臂反抱住以性命维护她的陌生男子。
命悬一线的刹那,她分明感觉到这个男人善良的心意。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倒本能地护住她,搂住她…… 她不明白,即是萍水相逢,他何以如此袒护自己?
“我说夫人,你以为你抱着这块浮木就可以从我手中逃脱?”没有太多事情考虑其它,侍书的嘲讽让欢喜很是无言:“不知为何,夫人的男人缘颇让侍书羡煞不已。你随随便便走到一处,都有男人肯为你卖命,为你肝脑涂地。”
欢喜张了张嘴,拥着她的男人却转过面庞,明亮的目光毫无闪避的直视侍书:“怀真甘之如饴。然施主造此等孽业,明知故犯,日后必坠无间狱!”
明慧若明知故犯,必坠无间狱。
脑子里一闪即逝的说辞,熟悉得让欢喜有了片刻的松怔。
侍书得意的笑容僵住,姣好的面容因为反感而变得可怖:“啰嗦!” 她手中的长剑转动,银光乍现,直直刺向欢喜。
欢喜下意识往后一偏,注意到那个名作‘怀真’的男人竟傻乎乎得再次用身子去挡剑。
不要——
“落衣,出来,快出来帮忙!”从天而降的,竟是跳窗而入时的咆哮。
剑,奇迹般的停止,只因那延绵不绝火烧屁股般的咆哮令杀机骤起的屋子里多了不合时宜的面面相觑。“老子与故人失散了,你帮忙问问那些老相好,能不能帮忙找到……”
压抑感如此沉重的寝居,转眼须臾,死寂如灰。
狂肆的寒凉夜风,从大开的窗户里飒飒闯入。八目怔怔相视,倏尔——
“你祖宗的,怎么走到哪都能遇见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毒妇!”石破天惊的咆哮,振聋发聩的埋怨,“还有你,欢喜!老子不就是往汤里多放了一勺盐,你至于一声不吭逃之夭夭吗?! 风大雪大的,老子辛辛苦苦的,找你找得容易吗?!”
欢喜哽住。
话音未落,更恼火更义愤填膺的怒吼响起:“怀真老弟,老子早就劝过你好几回,练几招基本功防身之用,但你偏偏不听!现在活该被刺了吧? ”
怀真哽住。
侍书,亦哽住。
不待被教训的人回话,跳窗而入的高大身影突然袭向侍书手中执握的剑刃,语出惊人道:“毒妇,老子今天不杀你,就不姓程。”
侍书一惊,急急往后退以避开暗袭。
“怀真老弟,带上老子的女人先走!”怒吼震撼耳膜,高大的身影如变戏法般一挑,侍书手里勾拎着的聪儿如球一般被夺走,顺势抛向怀真,“待老子解决完眼前这个麻烦货,再去大明湖西寻你们!”
(本章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自己写得太快,就会对人物的感情把握的不是很周到…… 怀真对我而言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我要好好酝酿
不知道音乐能不能贴成功,o(╯□╰)o
☆、流年难唤(中)
暗夜,厚重的云层内隐约探出一轮血红残月。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逶迤绵长的路途,深浅不一的脚步,星星点点的血迹,突然,一个白色身影险些因路面结霜而滑到。
收住踉跄的脚步,怀真低下脸庞:“汝可好?”
被问话人搂在温暖的怀里,虽一路吃了不少颠簸,但至少性命无忧。欢喜抬起眼,看着他被凛冽寒风吹刮而显得僵硬的脸,颔首。
“聪儿可好?”再问。
欢喜低眸凝向被棉袄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张小圆脸的婴儿,看着四个多月大的他竟也睁著一双乌黑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舒了一口气,再颔首。
“大明湖近在咫尺,汝不必惶恐。”低沉,略微呼吸促急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闻言,欢喜如有默契地松了松臂弯,不再将怀抱离的婴儿圈箍得太紧。
视野所及之处皆为白茫茫的一片,笃定女刺客无法追来,怀真缓慢前行,沉默着,然后轻声道:“汝见了女刺客,并不害怕?”
怕?
忆起侍书狠绝狰狞的脸,欢喜冷冷一笑。
“汝……”怀真欲言又止,再度沉默,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被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盯视得很不自在,欢喜心有不悦地颦眉,虽口不能言,却丢给他一个催促的眼神。
察觉到欢喜的抗拒和抵触,怀真果真转过脸不再看她,却勾了勾唇,以低小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
……
见外?
隐隐约约,欢喜仿佛听到如斯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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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是长安城北的一座湖,占地颇大,只因逃得匆忙并未与程仲颐定下详细会合之地,怀真仔细考虑之下才决定往西北郊而行。那儿,有一座荒废多时的真武庙。
星辰黯淡的夜,凄风呼号,听得人心惶惶。甚至连摇曳的树影,藉着冷幽的月光投映在空荡荡的庙堂,令神殿里供奉著的北方水神真武帝君像也少了威严,多出狰狞。
似曾相识的场景,欢喜刹那失神。
她想起先帝程玄佑猝死之际,也是身处佛堂。她亲眼目睹他的七窍出血,亲身感受他原本温暖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正如她那颗骤然冷却的心,徒然的,无奈的,接受巨变。
尔今,她居然又回到这样一个类似的场景。只不过今时今日的她,没有往昔的奋不顾身,也没有往昔的逃避躲闪,性格里的天真已荡然不存,却多了份执著——
对于复仇的执著。
从最初的阴谋起始点,回到最后的阴谋布局点,这是她对于佛、对于宿命轮回的惟一领会。
察觉到明慧眉眼之间的神情从最初的怔忡转成冷芒毕露,怀真搀扶欢喜挨坐在枯草垛,褪下外袍覆于其上,淡淡道:“汝…… 在思量些什么?”
欢喜回过神,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摇摇头,唇边泛起敷衍的笑。
不知该如何劝慰明慧被女刺客惊吓到的心情,怀真扶着她坐在铺好的舒适之地,再从后面环住她,将她揽入怀:“吾有冒犯,汝莫见怪。”一手勾住欢喜的肩,再把聪儿抱上她的腿,两大一小彼此依偎,彼此互暖。
寒风,从破旧的庙堂里吹入,欢喜毕竟刚刚生产完没几天,身子虚经受不得寒,往后靠了靠,下意识的以一个亲密姿势贴向怀真。怀真亦感受到她的难受,伸出臂弯圈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