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赌,她怕极了……
苏芷仍由沈寒山“欺负”,脸上的热.气儿一阵阵蔓延上来,几乎要催出她一层泪花。
视线朦胧,沈寒山也成了荒漠里的海市蜃楼,看不真切。
苏芷没想到,这情药竟有如此烈性,能摧折一个人的心志与神魂。
往后提点手下弟兄担心些,免得自讨苦吃!
而帐外,本打算走人的陈风,听到骚动,又绕回来,担忧问:“阿芷,你出什么事了?”
苏芷嗓音微颤,答:“无事。大殿下不必担忧,外头风大,您先回营帐里暖暖身子。这样,待迟些时候,我换好衣物,再差人通传,请您过来。”
“好。我晚间无事,阿芷随时喊我。”陈风放下心来,步履远去。
就在他归营路上,陈风迎面撞上一名兵卒。
对方正是给沈寒山送药的那个小喽啰,他见陈风完好无损离营帐,吓了一跳。
等等。这事儿,怎么和石守副指挥说的不一样啊?
兵卒正要逃窜,却被目光锐利的陈风喊住:“你是皇城司哪个营的兵士?”
兵卒敢胆大妄为忤逆沈寒山,却没胆量招惹陈风。
于是,他唯唯诺诺地答:“下吏并非皇城司官司的人,而是殿前司的兵役……”
“殿前司的兵卒来寻苏司使作甚?她现下不方便见外人,有话同我通禀便是,莫要进去叨扰。”陈风生怕外人擅自闯入苏芷营帐,窥见春光,故而他施下威压,帮苏芷统统抵挡回去。
兵卒本是想撞破服药后的陈风与苏司使的龌龊,岂料皇太子于人事上这般迅捷,这回怕是要无功而返了,也不知石守副指挥会不会怪罪。
兵卒一面忧心上司吩咐,另一面又得绞尽脑汁想由头骗过陈风。
有了。
他茅塞顿开,垂头回禀:“回大殿下的话,下吏受宫人所托,帮苏司使送来披膝毡毯。岂料先前扑了个空,撞见滞留苏司使营帐中的沈廷尉,把私物交托给他了。如今过去小半个时辰,下吏怕沈廷尉忘记提点苏司使,故此前来探问一番,免得苏司使忘记披毯,受了风。”
兵卒这番话自认滴水不漏,谁知还是惹了陈风的嫌。
陈风一改往日温文,语气凉凉地问:“你是说……沈廷尉来了苏司使营帐?”
“是……”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待会儿我替你探问便是。”
“多谢大殿下。”兵卒完好无损,功成身退。
而陈风却被这一通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烛火通明的营帐,默然走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厢,苏芷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吓搞得精疲力尽。
她知陈风走远,手臂使了巧劲儿,从男人怀中挣脱。
苏芷的发髻全乱,她索性摘了发冠,任由一头长发倾泻双肩。
沈寒山怀中空空如也,他怅然若失,没料到这场春.事竟走得这样快。
他衣襟微敞,露白皙肩骨与颈骨,诱人犯.罪,一身骨相,未脱春.潮,仍是绮思霏霏。
他抬眼,茫然看了一眼苏芷,道:“芷芷……”
“别喊!”苏芷想骂他,又觉得说不出口。
“我难受……”
苏芷不敢看人,她手上残留那点独属沈寒山的余温,一时心慌意乱。
她问:“你究竟吃了什么?”
沈寒山瞥了一眼案上茶碗。
苏芷会意,打量茶碗:“茶汤?打哪儿来的?”
“一名兵卒送来的。”
苏芷知他是中了媚.药,而这药,原本是给她准备的。
其心歹毒。
沈寒山苦笑一声:“芷芷,他们说,若中了情药,需阴阳调和,方可免除血脉爆体而亡的险要。我如今这样,也寻不得旁的法子了。只是带累芷芷,要因我中药,而受委屈……”
“不必。”
“嗯?”
苏芷道:“我闯荡多年,于解人情药一事,也有几分经验。只需放血散热,即可自救。若你还有恙,便是血放得还不够多……你且忍忍。”
“嗯?”
还没等沈寒山反应,苏芷从靴里已然抽出一柄银芒毕露的匕首。
只见她手起刀落,沈寒山的臂膀就多了一道口子。
刹那,鲜血喷涌。
真真是,无妄之灾。
苏芷忧心忡忡地问:“你如今还难受吗?”
沈寒山忍疼,强行维持最后一丝体面,温柔笑道:“芷芷,我全好了。”
“那就好。”苏芷松了一口气,今日也因救了兄弟于水火间而狂喜。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二章
苏芷放了好一会儿血, 见沈寒山唇色略微泛白。她怕他受不住,不敢再折腾。
苏芷帮沈寒山包扎了伤口,又从箱笼里翻出苏母置备的一匣子蜜饯, 递到他面前:“摊开手来。”
沈寒山不嗜甜,嫌腻牙, 然而苏芷送来的吃食, 意义又不大一样。
他心思微动,苦笑一声,示弱:“芷芷我手疼,实在动不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已是个“四肢不全”的废人了,需有人近身照顾。
苏芷烦他得紧,思来想去也懒得和他在一颗蜜枣上争辩文章。
于是,她大大方方把蜜饯凑到人唇角:“张嘴。”
沈寒山如愿以偿含着甜食, 唇齿间微动,满口枣齑香味。他顺着小娘子白皙修长的指节端详, 莫名忆起他触碰过的掌心,耳根微微发烫。
今夜倒是个好夜, 助他亲近了苏芷一回。
不单单是沈寒山心猿意马,就连苏芷心里仍有先前的残缺画面, 阵阵兵荒马乱。
这一场战, 分不清胜负。
沈寒山药劲儿褪去, 此时又担忧起苏芷的心境了。她会厌恶他吗?会嫌他不够君子吗?
想了想,沈寒山解释:“我原不是这么孟浪的一个人, 都是……”
他本想说“情难自已”, 却被苏芷压下了话。
苏芷为了宽他的心, 大度地道:“我都知道, 是汤药作祟,才让你失了常态。我不怪你,只下次小心一些。”
沈寒山喉头滚动,倒是想说,他磐石一样的心境,便是药物,也未必能逼他就范。
他做,只因他愿。
可沈寒山到底胆怯,不敢说。
他怕两人密友的关系瓦解,他再也近不了小娘子的身。
沈寒山心下苦笑,他为人处世何时这样瞻前顾后过?苏芷真是好本领,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苏芷不欲纠缠这些旧事,她素来心胸开阔,很看得开。
眼下还是寻到下药真凶要紧。
苏芷问:“那个兵卒,你可看清楚了?”
沈寒山叹息:“看清楚又如何?左右不过奉一回茶,推脱干净便是。谁知茶里门道,他是始作俑者,还是旁人半道添了药呢?况且官家还在鹿台岭,事情没查清楚,说风就是雨,闹过一场也不大安生。毕竟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倘若朝官们拿捏‘行刺’一罪不放,最后压下来的过错,又是你们这些私兵衙门来顶,焉能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