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儿干笑两声:“夫君,我要走了……”
陵兰突然激动起来,声调陡然抬高:“叫你别胡说,你非胡说,就那么想气死然后去找绝色美男子啊。”
委屈的声调,像个耍赖的孩子。
弦儿努力笑出声:“你就是绝色……”
又一口鲜血涌出。
陵兰红了眼眶,扔掉被血浸湿的毛巾,用衣袖替她擦血:“不要再说话,等好了我再陪你吵……”
话未说完,两滴咸咸的眼泪落在弦儿的嘴唇上,润湿了她冰冷的身体。
弦儿疲惫地闭上眼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卫急急奔入:“殿下,找到司徒杜娘了。”
陵兰问:“她在哪?”
侍卫道:“就在临州,她要万两黄金,还要殿下亲自带秦姑娘去交易,交易地点在明心河上。司徒杜娘失踪许久,如今突然现身。这其中肯定有诈,还请殿下稍等,属下先去查探附近的情况。”
陵兰略一沉吟:“来不及了,不管指使司徒杜娘的人是谁,他早已算准初弦毒发,布下陷阱。只有一个办法,司徒杜娘不是爱赌吗?本王赌一把。”他将侍卫招到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
侍卫有些犹豫:“司徒杜娘是承天侠客,重视江湖道义……”
陵兰打断了他的话:“赌的就是她的江湖道义。”
侍卫咬咬牙:“殿下,对方就是冲您来的。明知是陷阱您还跳,属下没法向皇太孙交待。”
陵兰静静地望着侍卫,目光坚定不移:“你告诉我皇兄,若我妻子出事,我便不回燕国了。”
侍卫想了想,只好点头:“属下明白,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殿下,属下愿追随殿下。”
待侍卫退下,陵兰低下头,在弦儿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小笨驴,我们会赌赢的,我们会白头到老。”
……
柳絮状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飘落,大地银装素裹。
弦儿伏在陵兰背上,胸膛贴着陵兰的后背,心脏被陵兰火热的体温捂得暖洋洋的。
积雪在陵兰脚下发着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催眠曲一般,哄得她心尖柔柔软软,如秋水一样平静。
“陵兰。”她轻声喊。
陵兰回头看了看她:“嗯?不舒服吗?”
“走慢点。”最好就这样,让她走到生命的尽头,不叫陵兰冒险。
“哪有时间?”陵兰没好气地继续往前走。
“陵兰。”
“……嗯?”
“我想睡觉。”
“不许睡,以后有的是时间睡。”现在睡了,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终于到了交易地点,明心河中央的小筑。
小筑建在水面上,用几根粗大的木桩支撑。进出只靠一座蜿蜒曲折的木桥。河水湍急,碧莹莹的水面上不时飘过几块浮冰。
没等上桥,一道人影伴着熏天的酒气从树上飘然落下。
“来了,嗝——”
是司徒杜娘。
许久不见,司徒杜娘颓废了许多。
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眼圈黝黑。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手里拎着个脏兮兮的酒瓶子。
依照弦儿的经验判断,这个赌徒又将钱输了个精光。
陵兰道:“前辈,还请快些给初弦解蛊。”
司徒杜娘灌了一口酒,歪歪倒倒地走到捧着盒子的侍卫面前,查看了一下黄金。又回身掀起披风瞄了弦儿一眼,笑道:“丫头,还没死啊?”
弦儿轻声答:“师傅眼圈发黑……想必纵|欲过度……您……您放心……徒儿一定死在您后边……为您收尸……”
司徒杜娘抬起手,习惯性地就要给她一巴掌:“贱样儿,看见你就烦。”
陵兰忙往旁边一闪,大声喝道:“前辈再不给她解毒,休怪晚辈不客气。”
有人撑腰,弦儿得意洋洋地回嘴:“师傅的贱样儿……也不好看……”
“丫头厉害了啊,”司徒杜娘挑挑眉毛,“和你娘一样讨厌。不过老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来吧,给你解毒。”说着朝湖心房子走去。
陵兰将弦儿往上托了托,也跟了上去。
房子不大,一进一出两间屋子。外屋稍宽,里屋很窄,转身都费劲。屋里烧着炭火,有些闷热。
陵兰在侍卫的帮助下将弦儿扶到里屋塌上躺好。
司徒杜娘先用热水洗了洗手,对陵兰说道:“我要给她引蛊,出点纰漏她就死定了。无干的人都退到外屋。”
几个侍卫得令退下。
司徒杜娘又吩咐陵兰:“去外屋替我护法。”
陵兰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司徒杜娘:“这是前辈要的草药。”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前辈,只要解了初弦的毒,还有双倍黄金奉上,绝不食言。”
司徒杜娘笑了笑,了然地接过油纸包:“知道,双倍黄金。”
陵兰也笑笑,低头深情望着弦儿,温柔地拂去覆在她脸上的头发:“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说完,俯下身,吻上她的唇,辗转吮吸,良久才直起身。
弦儿依依不舍地抓住他的手:“我,答应你。”
陵兰微微一笑,按住弦儿的手背,使劲握紧。然后毅然推开,决绝地转身。
司徒杜娘关上门,将油纸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进香炉,笑道:“这小子挺好,长得不错,出手大方。而且老娘能看出来,他是真心爱你。易得无价宝,难遇有情郎。丫头你比师傅走运,只可惜……”
她卖关子似的停住了话头。
陵兰不在身旁,每分每秒都很难熬。弦儿只希望司徒杜娘赶紧替自己解蛊,没了斗嘴的心思:“可惜什么?”
司徒杜娘一撇嘴:“可惜,我就不让你有好日子过!”
话音一落,香炉里腾出了滚滚黑烟,一会儿就将屋内染得伸手不见五指。
弦儿正捂嘴咳嗽,身下的塌板忽然一翻。
她整个人在一刹那间猛地翻滚下坠,“啪”的一声落在一只小船上,摔得后背一阵剧痛。仰头一看,头上的地板已重新合拢。
司徒杜娘也落到了小船上:“走。”
船上早已等着两个舵手,两人飞快地划了起来。
弦儿一整颗心悬在了喉间,挣扎着抓住司徒杜娘的衣袖:“你,想做什么?”
司徒杜娘笑眯眯地灌了一口酒:“自己看。”
等小船驶出屋子下方,岸边树丛中冒出了几十号弓箭手。
一声令下,几十只火箭腾空而起,扎在早已被滚滚黑烟吞噬的房子墙壁上,火蛇瞬间便沿着涂了特殊东西墙壁蔓延开。
弦儿急得爬到船头大声喊:“陵兰,快出来,快出来!”
司徒杜娘一脚踏住她的背,放声大笑:“屋子是专门为他特制的,窗户门都封死了。”
胸腔逐渐被恐慌填满,弦儿用尽全力,想摆脱司徒杜娘的脚,可后背丝毫不能动弹。
“陵兰……”她抬起头,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胸膛中空荡荡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