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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一乘风(42)

燕窝?

燕子的口水?

“骗子。”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拉起被子蒙住了滚烫的脸,扯得胸口一阵刺痛。

眉心砂(5)

养伤时特别倦,我整天都半躺在卧榻上,盯着窗外挂满金灿灿大橙子的橙子树发呆。

身上的蛊解了一半,发作起来时疼得不那麽厉害了,但能清晰的感觉到失控的蛊毒在蚕食我的身体。脑海里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爹爹是一代大侠,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对家人却极不关心,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不然也不会气走了娘,也不会这么狠心让司徒杜娘给我下蛊,将我交给那批正道人士任意摆布。

霜奴每天都很忙,不过一回庄子便一刻不离地赖着我。

我明白他的心思,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且不提他是燕国皇室的人,凡事不能自主。就是我们俩之间也有说不尽的问题。从小到大,我们在师傅的要求下睡一个被窝,用一个马桶,连洗澡都在一起。对我来说,他就像凉爽的春风,吹得人润润贴贴的,却无色无味,无法在我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只除了那夜。

我们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我不想做血引,也不想做白奴。我想继续做莫晓一,与天夜没有瓜葛,与霜奴也没有瓜葛。

我决定等伤好得差不多就去南边找娘。

娘收留我,我便留下侍奉她。她不收留我,我便四处走走,逛逛名山大川。情啊爱啊之类的叽叽呱呱事,管它作甚?

“一一,好点没有?”霜奴从后面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脖子,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懒猫似的哼哼起来,“抱着你真舒服,嗯,好舒服。”

“杀人了,怎么喷茉莉香?”我问。

以前每次做完任务,我都会用茉莉香给两人沐浴,盖住那讨厌的血腥味。

“现在哪用我杀人?只是喷着香,能让我时时记着你。”

我轻轻一笑,没答话。

放开我,他伸了一个懒腰,倒在卧榻上,随手拿过妆台上的胭脂摆弄起来。

我无奈:“你省省吧,让那些姑娘们知道惊鸿公子是个娘娘腔,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惊鸿公子,风度翩翩,足智多谋,天人一般。手下有一支鬼影军,来无影去无踪,专打暗仗。被承天人恨得直痒痒,却不知迷倒了两国多少少女。有人给他取了俗气的别号,惊鸿公子。

谣言这东西越传越玄,连我也曾背着师傅偷偷买过惊鸿公子的画像,放在枕头下,一有空就拿出来淌口水。

没想到……

这也不怪他,从小到大,总和我生活在一起。他染上了三分脂粉味,我染上了三分男人味,没办法的事。

闻言,他支起头,宛然一笑:“我是不是娘娘腔,你不知道?”

我怔了怔,低下头,没应答。

他又道:“若不是扮娘娘腔,你前阵子怎会理我?”

我眨了眨眼,小声道:“霜奴,这几年世上只有你一人还记得我莫晓一,我谢谢你。”

他愣了半响,敛笑:“早就找过你,可司徒杜娘说离开她你会死,我只能留些银两给她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她,从她手中买剩下的药。”

怪不得每隔一段时间司徒杜娘就会去豪赌一场,原来背后有霜奴这个冤大头。

从那个老赌鬼手中买药?算了吧。

那婆娘是爹爹的拜把妹妹,以前经常赖在我家蹭吃蹭喝,一住就是好几月。爹爹是个抓不住钱的人,自己赚的钱从不拿回家,也没有积蓄。家里的所有支出都靠娘卖布维持,饶是如此艰难,爹爹还时不时拿娘的钱给他这位“好妹妹”还赌债。因为她的事,娘亲没少和爹爹吵架。

娘被她欺负,我也被她欺负了这么几年。

哼!

最好别让再我撞见她。

我靠在贵妃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用找她,我是她的钱袋子,没钱她自然会来找我麻烦,我等着就好。现在不像以前那么疼了,熬熬也能挺过去。”

往事再次在脑海中浮起。

……

一晃,我已闭关三年。

新晋弟子比武大会时,师傅忽然传我过去,说地阁所有的新手女弟子都被人打趴了,让我去争面子。

练功正是入魔的时候,魔气外露。我的眼圈黑黑的,像描了深色眼影,脸色雪白,长发暗红,嘴唇发紫。可眉心的朱砂却红得耀眼,乍眼一看,有点吓人。

霜奴和我一样。

吓人没什么不对,可出门吓人就不对了。所以我们尽量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

见师父传召,霜奴给我找了件宽大的带兜帽的黑色斗篷,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帮我将雀魂刀系在背后,这才将我送出门。

门外阳光灿烂,还没进会场,就见一群群开朗活波的师弟师妹在场外叽叽喳喳地打闹,穿得光鲜亮丽,一看就是天阁和水阁的人。

因为地阁主也就是师傅非常抠门,节俭得不能再节俭。全阁弟子,他只对霜奴大方。只要看见别的男孩有什么新奇物件,好看的衣服,一定会给霜奴买来。每个月还给霜奴一大笔月钱。

其他弟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阁中上上下下穿的衣衫都是他选的,挑选方式很简单,随便挑一种黑或灰的布料,来一千匹布,男弟子女弟子一人做一套衣衫便是。

上次阁中有师姐嫁到水阁,水阁主觉得新娘太寒碜,让师傅多少给新娘子打扮打扮。师傅大手一挥,着人从胭脂铺买了两大桶胭脂,一个女弟子发一饭勺,众多师姐师妹才可算有了胭脂用。

所以,地阁也被戏称为乌衣阁。

看见我走过去,那些笑嘻嘻地师弟师妹们纷纷住了笑,让开了路。

放佛一块乌云遮住了快乐的阳光。

真有这么吓人吗?

我将帽沿压得更低。

走进会场,原本一片喧闹的场中顿时一阵死寂。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忙将头压得不能再低,快步走到师傅面前,眼睛盯着他屁股下的虎皮坐垫,问:“师傅有何吩咐?”

师傅高傲地望了望四周:“刚才有个不长眼说我地阁没有好女儿,所以为师让你来和众师姐妹切磋切磋,上去吧。”

“是。”

我转身走上比武台。

抬眼的瞬间,忽然又看到了行风。

他穿着一套华丽的银白劲装,坐在天阁主的右侧。许久不见,他的个子猛地拔了一大截,脸上的轮廓也分明起来,灰色的眸子清澈得如中秋的月光。

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他愣愣地看着我,嘴巴微张,眼都不眨。

正想努力对他扯出一丝笑,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美丽少女挽住他的胳膊,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了些什么。

于是他将眼神从我身上一开,扭头看着少女,微微一笑。

笑容灿烂得让人头晕。

记得分开以前,他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奇怪,我的心绪竟非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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