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闷痛。
行风若真想杀我,怎么可能杀不透?
轻声道:“放心,我绝对不再招惹他。”
说完爬出棺材,用掌心擦拭着指尖的血迹,喉咙干涩到发痛。
不相干的人?
这样最好。
就让白奴永远活在他心里吧。
他们是相爱的。
“姑娘,“合林将一把通红的刀递到我面前:“阁主已同皇上一起突出临州,他让我将这把没用的刀转赠给姑娘。估计不久燕军就会攻入城中,姑娘自己保重。”
我沉默了半刻,接过雀魂,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刺鼻的硫磺味。
扭头一看,合林正拿着烛台点燃屋内的幕布。
“你干什么?”我问。
他道:“阁主吩咐,让我将房子付之一炬。姑娘还是快走吧,别被烟呛着。”
烧了这幢房子?
胸口闷得难受。
我长吸一口气,跨出了门槛。
可能去哪呢?
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才是归宿?
我呆呆地站在庭院中央,脑海里一片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浮起了一丝肚白。
浑厚的号角声、喊杀声、呼号声沉甸甸地从天边传来。
攻城战开始了。
我回过神,将雀魂背在身后,又看了看那幢正在熊熊燃烧的房屋,迈步朝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走去。
眉心砂(32)
越裳原本是东部重镇,一场大战后,城市几成废墟。
我带着晓二、晓三、晓四……晓十九在越裳街上开了一家茶饭铺。
这十几个孩子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
我不是好人,也不喜欢照顾别人,收留这些孩子纯属意外。
偶然一天,我看见晓七晓八这对从小指腹为婚,年仅十多岁的小夫妻快饿毙街头,动了恻隐之心,便让他们跟在我身边。
既然收留两个孩子,再多收留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三张嘴吃饭的事。
既然收留三个孩子,收留四个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四张嘴吃饭的事。
既然收留四个孩子……
弟妹太多,名字记不过来,所以我按他们的大小排序给他们改名叫晓二晓三晓四……
这么多人靠一间茶饭铺过日子异常艰难。
还好弟妹们大都很懂事,做事勤快干净,为我分了不少忧。
战争终于接近尾声。
南承天残部逃往南方诸岛。
燕国国王达步其风称帝,国号唐。
新的朝代开始了。
不过比起改朝换代,我更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每天茶饭铺的进账。
凌月宫,笑行风。
以前的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淹没在记忆尘埃中。
没有任何联系。
“晓一,晓一。”丹桂姐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她是我的房东,和我同龄。
十五岁嫁人当妈,三十岁做奶奶。自以为有福,经常拿嫁不出去的我开玩笑。还时常找碴想加房租,所以我不太喜欢她。
头也不回洗着菜:“啥事?”
她言语哆嗦:“闯祸了,哎呦,那两个人有刀耶,可吓死人喽。”
我一惊,放下菜冲了出去。
越裳城还没有新衙门,只有几个不管事的老弱残兵。
经常有匪徒在茶饭铺吃拿卡要。
我吩咐弟妹能忍就忍,但麻烦来时,想避都避不开。
房厅里一片狼藉,桌子板凳,米饭蔬菜撒了一地。
晓二晓四晓七几个大男孩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满脸是血。
晓三正躲在柜台里轻声抽泣。
屋里站着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
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手持一把宣花大斧。
一个头发凌乱,满脸奸笑,露着一口黑漆漆的大牙,背着一把大砍刀。
“切!”乱发男冷冷一笑,“大爷摸她的屁股是她的福气,几个臭小子不识抬举。”
色狼!
我抿抿嘴,掏出贴身的钱袋,捧在手心,使劲哆嗦着捧到乱发男面前:“大,大,大爷息怒,孩子们不懂事,这点钱孝敬大爷。”
光头男人狠狠地瞥了我一眼,手起斧落。
森森冷气贴着我的胳膊落下,旁边一张桌子嗙的开了花。
顿时四周寂静无声,连晓三都忘了哭泣。
我也貌似呆住了,嘴唇打颤。
乱发男拿起我的钱袋,掂了掂,笑道:“算你识相,大爷今天放过你。要知道我们可是杀手,哼。”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光头又随手抬起斧子,劈碎了门板。
这两人虽武功不高,但身上煞气颇重,一看便知杀了不少人。
这年头,什么都缺,就不缺恶徒。
几个弟弟能保住性命实属万幸。
突然,晓三痛哭出声:“呜呜呜,我不要再过这种穷日子,我不要见到这些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贫穷。
众多妹妹中,晓三最大,也最不懂事。
她父亲以前是开银柜的,家境优渥。
除了战乱时被人贩子倒卖,她没吃过什么苦。
跟着我以后,她还是整天端着个大小姐架子。
不知体恤弟妹,吃穿用全挑最好的;平时好吃懒做,只挑招待客人这种轻松活干;心高气傲,经常和客人吵架。
今天的事不是她的错,可我禁不住对她来气。
我是个相貌平平的女人,用晓三的话说,我对美貌的她有一种刻骨的羡慕嫉妒恨。
要不是晓二这小子喜欢她,我早把她卖了换米吃。
揉了揉太阳穴,我喝道:“哭什么哭,没看他们几个受伤了吗?赶紧抬进去。”
闻言,众多弟妹一起涌出来,救人的救人,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
还好,几个小子伤得不重。
请大夫开几味药,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抓好药,大夫边喝茶边感叹:“这世道,乱呐。我儿子在京城帮工,听他说。皇上将越裳周边四郡赏给了忠亲王。只盼亲王早点来越裳坐镇,我们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微微一笑,没答话。
乱有乱的好处。
世道乱就有人作恶,有人作恶,我就能养活那一家子。
送走大夫,我跟大家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回到卧室关上门,找出雀魂,偷偷出门做生意。
钱袋上涂着凌月宫的独门秘药,追魂香。
百里之内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那两人似乎喝多了。
半天过去,才走到城外的小树林。
一会儿还得回去算账,速战速决吧。
悄悄地跟着他们走到僻静处。
我脚尖一点,从他们头顶跃过,雀魂横掠。
然后落在他们面前,收刀回鞘。
光头男人满脸莫名,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接着直挺挺地往后一倒。
顷刻,脖子的血液如扇形般喷出。
乱发男面如土色,咚地跪下,拼命磕头:“女侠饶命,请问女侠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