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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一乘风(57)

我笑笑:“我是杀杀手的杀手,别废话,钱。”

他急忙掏出我的钱袋,又格外掏出了一包银子:“请女侠笑纳。”

我接过钱,扔给他一个布袋:“去摘桑葚。”

“啊?”他愣住了。

我用下巴示意:“那边。”

留下他是有原因的。

不远处有一棵桑树,枝头果实累累,红得发紫,老远就能闻见诱人的甜香。

“是,是,小的这就去摘桑葚。”他骨碌爬起身,捡起布袋就跑。

等我把光头男的衣服扒光,叠得整整齐齐。

乱发男提着桑葚回来了:“女侠,摘满……”

我头发一甩,他袖中暗藏的匕首叮铛落在地上,桑葚袋子则落进了我的手心。

不过他光顾着想怎么杀我,才采了半袋桑葚。

两人身上带着几十两现银。

这样一来,家里过年的钱就有了。

几年前,我也不想再做杀手。

但乱世不由人。

不过这种黑吃黑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

等弟妹们大了,我就金盆洗手。

回到家,将衣服拿给晓五,让她给十四、十六、十七改件小衫。剩下的布料给十九做双鞋。

又将桑葚扔给几个小弟弟妹妹。

很久没吃过零嘴,见到桑葚,几个小弟弟妹妹开心极了。

在院里追来追去,像一群活波可爱的小狗。

吵得我的头嗡嗡直响。

十八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串洁白的大蒲花:“姐姐,帮我拿着,他们都快把桑葚抢没了。”

我笑着接过:“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想送花给姐姐呢。”

他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真没良心。”

我笑着骂了一句,低头看着手中的花。

忽然,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画面。

很久以前的画面。

水碧天青,夕阳斜照。

一个红衣美男站在水边,手持大蒲花凑在鼻子下,痴痴地闻着,脸颊上浮着一缕娇羞的红晕。

霜奴……

哐,哐,哐——

沉重的开道锣声让我回过神。

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出门看热闹,

丹桂抱着孙子在门口喊道:“晓一,忠亲王进城了,快去看看,说不定你的如意郎君就在亲王卫队里呢。”

多嘴的妇人,不提我的婚事不行吗?

我气得嘴角直抽搐。

被她这么一搅合,看热闹的心情全没了。

可弟弟妹妹们却一窝蜂跑了出去。

我怕他们惹祸,只得追了上去。

冷清破落的越裳此刻人声鼎沸。

几名手持兵器地兵丁面目表情地将街上的人往两旁推,赶得人们像水一样荡来荡去。

几个神情骄傲的锣手一人敲着一面大锣,缓缓从街道中间走过。

锣手后面跟着几辆马车。

我对什么忠亲王没兴趣。

高举大蒲花,费力地在人群中寻找十八他们的身影。

这么多人,万一挤到了怎么办?

忽然,前面有人冲我喊道:“岳家老大,你家十九摔倒了,快来。”

我急忙分开左右,奋力挤进人群。

十九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脸灰扑扑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屁股上还有一个大脚印。

我跑过扶起他,心疼替他拍身上的灰:“不哭,十九不哭。”

这时,丹桂在一旁小声喊:“晓一,过来,快过来。”

四周怎么没声了?

察觉到不妙,我咽了咽口水,慢慢地抬起头。

面前停着一辆高大的马车,四周挂着白色绣金纱帘。

里面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白衣似雪,玉树临风。

可我领教过八亲王,对亲王这种外表很迷人的动物只有畏惧。

赶紧抱起十九,对着马车行了个礼就想后退。

有人喊道:“姑娘留步。”

在叫我?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个喊我的侍卫。

侍卫跑到我面前,对我做了一个揖:“姑娘,王爷问,你卖多少钱?”

什么叫“你卖多少钱”?

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破旧,鞋子上还破了个洞。

唯一入眼的也就是手上拿的花。

大蒲花?!

他想出钱买大蒲花?

这东西到处都是,

肯定是土包子王爷生在北国,没见过大蒲花,少见多怪。

冤大头可不多见。

我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这多不好意思,王爷想要这花我送给王爷就行了。不过王爷要是想给钱,那就少给一点,十……”

话未说完,侍卫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我手心,抽出我手中的花跑回马车边呈上。

“王爷。”

纱帘掀开,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花拿了进去。

我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喜滋滋地回了人群。

一支大蒲花卖了十两银子?

心脏兴奋得咚咚直撞。

一文不值的东西卖了十两银子?

赚大了!

眉心砂(33)

无缘无故得了一笔横财。

我喜滋滋地买了一斤肉,一只鸡一只鸭给弟弟妹妹们打牙祭。

许久没吃过荤腥,大家高兴得像过年。

席间,晓五一脸担忧地对我说道: “姐姐,三姐姐刚才说她去王府找事做,现在还没回来。”

刚才没注意,晓三确实不见了。

她十六岁了,真找到事做最好,我乐得少养一个人。

“要不要去找她?”晓五问。

我想了想:“你和晓四晓九去接她,如果她已经进了王府你们便回来,别管了。”

当晚,晓三没回家。

听街坊说,有人见她进了忠亲王府,估计留在里面打杂了。

做事不给家人带口信,真像她的风格。

晓二急得不得了,顶着一头大绷带在门口翘首以盼。

我知道劝不动他,回屋睡觉。

冷月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床上。

寒气渗透薄薄的被子,熏得人手脚冰凉。

四周一静下来。

浑身腰酸背痛,疲惫不堪。

毕竟有些年纪了。

今天与那两人打斗时,我发现自己的刀稍稍钝了些。

杀手的刀一旦变钝,就会有一个更厉害的杀手在不远处等着你。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收徒。

二是金盆洗手。

现在的我哪条路都不能选。

还是尽力撑吧。

晓三晓二都十六岁了,晓四晓五晓六也都不小了。

又是嫁,又是娶。

接下来这几年,得花好多钱呢。

抱住双臂,蜷缩起身体,肩膀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真累。

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不知为何,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大蒲花。

洁白,清秀,淡雅,却没有任何香气。

霜奴很喜欢这种花。

霜奴……

这一生,再也不会出现像他那么爱我的人。

思念的痛苦,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啃噬着我的心脏。

阵阵刺痛。

可我喜欢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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