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没有料到,兄长竟在出兵前夕遭刺。
长剑穿胸,伤重难愈,自此大病不起。
而朝中强将,早在魏峥登基时便“清洗”殆尽。大魏重文轻武、休养生息多年,一时间,竟无人可用。魏峥只得请来早已退隐避世的戎马将军樊齐领兵。
可樊齐年老,不敌燕人强将,只两月,便失三城,有愧于国,自刎而死。
梦中的兄长有意助三郎夺位,得知此事,以赵家令箭相赠。
三郎随即请命,代天子亲征。
但,哪怕有赵家兵马相助,整整十个月,双方仍在定风城外僵持不下。
直到……那女子暴毙而亡。
三郎抛下一切,纵马千里赶回上京,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反致腿上旧伤发作,未能及时诊治,从此不利于行。
更可怕的是。
主将“溃逃”,大魏军队人心涣散,燕人先夺定风城,屠城三日;后占掩云关,将守将头颅悬挂暴晒。连战连胜,竟一路打到西京赤水关外,距上京,只百里之遥。
魏峥不得已,亲自领兵出战,仍败。此战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最终,身为君主,亦只得在群臣死谏之下,为保全根基,割地求和。不久,便郁郁而终,留下众子夺位,争得头破血流——
她已在梦中知悉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赵为昭想:既知道结局,又怎能放任三郎意气用事,去赴这场毫无疑问的必败之战?!
她的三郎,来日要做万人之上的帝王。这骂名,这败仗,便绝不能落在他的头上。只是,大皇子自幼习文,不擅武,人尽皆知。五皇子早逝,七皇子无能,十皇子年幼……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人代天子亲征。
“娘娘!娘娘!”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荃华当是吓坏了,见她醒来,顷刻间流泪不止,只一个劲道:“娘娘,您醒了,娘娘,您可还看得清奴婢?”
她不言,渐渐睁开迷蒙的双眼。
入目所见,却是一身青色长衫。一身书卷气的医士垂眼望她,见她醒来,似也长舒一口气。
事后,她问起荃华,这位面生的医士姓甚名谁,怎么从未见过、却这般医术高超。荃华顿时会过意来。
“回娘娘的话。”
派人仔细打探一番,却已是两日过去。
荃华跪在她身前,语带斟酌:“此人名叫陆德生,考入太医院不久,此前的确名不见经传,不为宫中贵人所喜……但,奴婢请院士调出其诊录后,却意外发现,他是宫中唯一一位、曾为九皇子诊治过的医士。而且,还有人曾看见过,他与朝华宫那位……”
荃华说到这,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发现并无半点异常,方才吞吞口水,继续道:“他与娘娘此前见过那位谢家女似乎过从甚密。”
“娘娘可还记得?四月初二那日,您命奴婢盯紧朝华宫有无异动,其实太医院当日曾来报,有人手持三皇子令牌,来请医士出宫,只是当时奴婢并未细想,因三殿下一向谨慎,他能交予令牌之人,定是可信得过的心腹。直至今日一查,才知如此巧合……那人请走的,正是这位陆医士。奴婢因此多留了个心眼,又去问那日太医院留守的太监,来请陆医士的人,穿得什么衣裳,约莫什么身形,其间种种,竟都能和那位谢家女对得上。”
四月初二。
正是赵为昭梦里,魏弃身死于朝华宫之日。
可是……他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还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换得了谢家女出宫的机会。
难道……
赵为昭心口忽的重重一跳。
便听荃华又道:“且两日后,这位陆医士便拜访平西王府,听王府中人说,王爷读过信后,便让他去见一人——正是日前、王爷曾带进宫来为您诊病的那位‘神医’。两人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因此,王爷至今仍将这位陆医士收留府上,加以庇护。”
不对。
不对。
难道自己漏掉的、最关键的人,让一切生出变数的“罪魁祸首”,竟是那蛰伏多年不得出的小疯子?!
……顾离!
你就连死了,还要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赵为昭猛地坐起身来。
“去给本宫,把陆德生……”竟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不止,她两眼通红,似癫若狂,“不,还有,兄长府上那医士,把他们一并找来!”
......
是夜。
御书房中,仍灯火通明。
魏峥愁眉紧锁,看向面前泣泪斑斑的奏折:北疆之乱,果真已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燕人狼子野心,他早在登基之时,已有预料。只是那时,中原战乱方止,他亦不得不休养生息,以图大魏长治久安,却没想到,这些燕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势不可挡。
天下才不过太平了十余年啊。
他从前也是武将出身,自然不甘一味求和。身为一国之君,必要平定燕乱,可恨那赵莽却执意与他作对。他昔年的心腹良将,亦死的死,退的退,哪怕还活在朝中的,亦多被“盛世”熬软了骨头。
想来,安乐的日子过得太久,谁还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领兵打仗?
思前想后,也许只有樊齐……这老翁可供一用。
他昔年于樊齐有恩,樊齐又是个愚忠之人,命其出山,想必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