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蓦感心酸,眼圈潮热:“娘非要走,不能在这儿多陪陪我们吗?”
木莎微笑,并不再答,岑雪便知她是去意已决,不会再多留了。
次日黎明,木莎果然驾车离开,行至庆义坊外,忽见一人骑马等在街头,头束银冠,着一袭藏蓝色交领束腰锦袍,腰侧挎着宝剑,轩眉亮目,英姿峻拔,正是危怀风。
两人视线相撞,各不言语,危怀风打马来护送,一声不吭。木莎驾着车,道:“又在生我的气?”
“我是你儿子吗?”危怀风忽然问,有些讽刺的语气。
“是啊。”
“亲生的?”
“当然。”
危怀风闷着脸,想接着怼两句,亲生的你每次说走就走?十一年前,十一年后,你哪一次真正把我放在心上?
可是木莎不给他机会,斜眼看来:“怎么,生了你,就得一辈子耗在你身上?你也不是吃奶的年纪了。”
危怀风哑口无言,气得快心梗。
天色尚早,城楼底下行人寥寥,危怀风出示腰牌,顺利出城,送至十里开外,勒马道:“小雪团说,留下来的人,要替离开的人多在世间看一看。”
木莎吹着春风,眼里忽像进沙,有点涩痛,她用力笑笑:“知道了,呆小子。”
出乎意料,这次危怀风没回嘴。
木莎抽鞭,“驾”一声,漫天柳絮飘飏,草长莺飞,一切都是生长的季节,相遇的季节。
蹄声阵阵,风声窣窣,危怀风望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许久后,策马调头。
危家小花园里,花海滺湙,危怀风走进月洞门,看见岑雪在花圃前浇花。水珠飞溅,被日光照成一片移动的霓虹,她置身于七彩的光里,温柔静谧。
“小雪团。”他唤她,看见她回头,周身那抹彩光晃动。他忽然想起来许多,有年少时,有长大后。有他们,也有更多人。
他忽然想,或许一切都是开始,都在萌芽,都在生长。
岑雪看着他,正不明所以,见他走来,低头搂她入怀。
“唤我做什么?”
“想叫你来抱抱我。”危怀风柔声,“但是等不及了。”
岑雪失笑,侧身浇花,石榴、杜鹃、月季……挤挤挨挨,热热闹闹地盛开在他们周围,芳香四溢,华光流转。
——正文完——
第161章 番外(一)
木莎走后不久, 岑雪发现自己怀孕了。
算起来,大概也就是攻下皇城后有的,那会儿危怀风说天下已定, 可以考虑要小孩的事了, 夜里缠绵时,便不管不顾,不再像先前那样有所收敛。
两人原本以为少说也要小半年后才会有另外的消息,谁知头一个月放肆完, 岑雪的癸水便没再来了。
大夫来府上诊完脉, 贺喜不迭。岑雪心头嘭嘭乱跳,看春草、夏花在一旁欢笑,更有些紧张、茫然。
送走大夫,岑雪用手按在腹部, 脑海里回响着大夫先前交代的话,胸腔里依旧震动不休。倒不是说不欢喜,而是猝不及防, 是以有些慌乱。
夜里, 危怀风赴宴回来, 沐浴后,上床搂她。
开春后的夜不冷了,岑雪穿着的寝衣比较薄,纱质的布料罩在绵绸兜肚外,像月光笼着两大团雪。危怀风熟手得很, 人刚躺上来,手便上去了, 嘴唇凑在岑雪脸侧,呢喃时, 酒气散开。
“要亲亲。”
岑雪脸颊一烫,扭过来亲他。
危怀风闷笑两声,脸顺势埋进她颈窝里,像极稚儿。岑雪心里琢磨着要怎样跟他提有孕的事,纱衣底下的兜肚一松,发现这人又不老实了。
危怀风往下拱。
岑雪伸手推他脸,没推动,怀前被他一咬,有点疼,更多是战栗。她咬住嘴唇,忍耐少顷,知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用力推开他。
危怀风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疑惑,乍看竟像是委屈。岑雪心脏被揉捏住,不知该怎样开口,便先盘问:“又去哪里厮混来?一身臭烘烘的。”
“顾文安设宴,庆贺他夫人又怀上一胎,算上前头那几个,是老六了。”危怀风声音含混,脸是离开那儿了,手上没停,一下下揉着,“我也没喝几杯,哪臭了?”
岑雪思绪被顾夫人怀孕一事勾走,正要顺势谈及私事,胸前被他揉搓得快不成样,气恼地踢开他。
危怀风失笑,暂时收手。
“仅是有喜,便开始设宴庆贺了?”岑雪侧身躺着,眼睫扑闪。
“嗯。他今年三十有八,膝下五个儿子,就盼着能有个女儿。如今天下刚定,顾夫人便又有喜,可不是好兆头?”危怀风也侧躺着,勾唇笑。
岑雪心念转动,试探着:“那若是……这样的好兆头也落在你身上,你也设宴款待同僚吗?”
“当然,”危怀风不假思索,“大宴亲朋,不醉不归。”
岑雪看他良久,倏地掖着被褥背转过身,扔下一句:“那你去准备吧。”
“?”危怀风怔忪,待反应过来,满心沸腾,伸手要把岑雪拨转过来。
岑雪不肯,身后传来危怀风的着急忙慌的声音:“准备什么?什么兆头?今夜是多喝了两杯,头有些乱,没大听清,劳驾夫人再说一遍?”
岑雪忍着笑,绷着肩膀不肯转向他,却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身体一旋,便又进了他怀里。
“你轻些!”岑雪娇斥。
危怀风声音竟有些抖,振奋、紧张掺杂其中:“什么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