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看着他的眼睛,到底不忍叫他煎熬,哼道:“你要当爹的兆头。”
危怀风瞪着眼,半晌不吭一声。
岑雪气恼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危怀风又被她踢一脚,这一下,算是彻底回魂了,胸腔里像炸开焰火,轰隆隆的,数不清的光束散落下来,烫得五脏六腑都在战栗。
“当真?大夫来看过了?确诊是喜脉?不是唬我?”他似乎难以相信。
岑雪闷声:“我唬你做什么?”
危怀风手往她小腹一按,这一次,再不敢用蛮力,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里面的小生命。
岑雪盯着他,看他后面的反应,但见这人眼睛眨啊眨,一会儿摸她,一会儿要勾头要往底下看。她哭笑不得。
“做什么呀?”
危怀风不吭声,抱住她,又是半晌一言不发,岑雪却忽然感受到一种静默的触动,跟着安静下来。
许久后,她听见危怀风开口,声音沙哑,仔细听,像有一点哭腔。他在唤她。
“小雪团。”
“嗯。”她应了。
“我们要当爹娘了。”
莫名的,这一刻,先前那些茫然、惶恐、犹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彼此孕育出来的这个小生命的感恩、憧憬、期盼。岑雪眼圈一湿,话声里也掺了些哭腔:“嗯。”
危怀风下颔抵在她肩头,揉她的发丝。岑雪搂住他的腰,想起今日大夫走前的叮嘱,交代他:“大夫说,头三个月不能同房,你忍着些,夜里不要再胡来了。”
危怀风“嗯”一声:“夜里不能胡来,白天行否?”
岑雪拍他后背,危怀风笑:“行,我忍着,但要是万一忍不住,就得辛苦一下夫人了。”
岑雪脸热,知道他说是“辛苦一下夫人”是什么,大婚前,他们在西陵城同床共枕,便是那样“辛苦”下来的。当然,有些行为,婚后自然更大胆些。想起他上来后想要做的事,岑雪心软,伸手往下,被危怀风一下制止。
“今日不用,能忍的。”他笑着道。
岑雪脸更烫,羞臊地埋低头,危怀风贴着她,接着道:“除了不能同房,还要哪些要注意的?”
岑雪便把大夫交代的事项一一说了,危怀风记在心里,手在她后背忙,替她系好先前松开的兜肚。
“还有,春草说头三个月是不能对外声张的,你先不要告诉旁人。”岑雪怕他当真像顾文安那样,拿着这件事大宴宾朋。
“嗯,那就等三个月后再宴请。”危怀风却不打算作罢,兀自算着,“待你生产了,再请一回。”
岑雪瞄他一眼。危怀风忙完,掖了掖被褥,把彼此包裹在一起,也看她。两人默默相视着,忽然都笑了起来。
危怀风伸手把岑雪眼皮往下一抹:“睡觉,再不睡,我就不忍了。”
岑雪闭着眼睛,翘着唇角,靠在他肩头,乖乖入睡。
※
岑雪平日里颇有些气血不足,体格不算很康健,怀孕后,反应很大。
最开始是食欲不振,别说是吃,嗅着一些饭菜的气味都要作呕。春草、夏花两人担心得不行,隔三差五就请大夫来府里看诊。
危怀风知道后,自是心焦,推掉一切应酬,每日一散朝便回府里来陪伴岑雪,想方设法让她开开胃,多用些膳食。
庆义坊街头有家卖酸梅干的糖果铺子,危怀风听顾文安说很管用,下朝后,便在铺子里买了一袋。他先尝了一颗,酸得半天合不上嘴,回家拿给岑雪吃,却见她爱不释手。
“当真不酸?”危怀风满脸怀疑。
“不酸呀。”岑雪吃下一颗,唇齿生津,很是受用,便又拿一颗给他。
危怀风摆手。
“你吃过了?”岑雪狐疑。
“夫人的吃食,为夫自然要先把把关。”危怀风一本正经。
岑雪笑,接着吃下一颗,唇舌间酸溜溜的,总算有了些滋味。危怀风看她吃得高兴,心里熨帖,看她吃完小半袋,胃口很不错的模样,便道:“想不想再吃些别的?”
岑雪一听要用膳便有些发憷:“哪些?”
“庖厨里炖有牛肉,也是酸的,尝一尝?”危怀风诱导。
岑雪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老是不吃,也不是办法,便点头。
角天很快送来一锅牛肉,隔着老远,岑雪便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待佳肴上来,不由意外。
“少夫人,这是夜郎国的酸汤牛肉,您记得的吧?少爷特意叫人从平蛮县找来的方子,府里的厨子试了几回,这次是正宗的滋味了!”角天放下一大锅牛肉,骄傲不已。要知道,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今有危怀风派遣手下千里迢迢赶往关城寻火锅配方,这要是往外传开,那也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佳话了。
“闻着不恶心吧?”危怀风端碗盛汤,先问岑雪。
也是怪,这次的火锅一上来,分明气味浓,但是闻着并没有想要作呕的冲动,岑雪有些期待地看着危怀风手里的碗。
危怀风笑,舀起一匙喂她,岑雪慢慢喝一口,发现酸味诱人,令她食欲大增。
“怎样?”
“我自己来。”岑雪拿过碗,接着喝了两口汤,开始吃肉。
危怀风在一旁看着,甚是欣慰,想起什么,说道:“以前娘怀我时,最爱吃这个。生我那天,就是吃了一大锅的酸汤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