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缪手按胸口,眼睫微垂,颔首行了一礼,从始至终不看危怀风。危怀风何其敏锐,从他的神态里觉出三分敌意,笑应:“幸会。”
仰曼莎眼神玩味,示意危怀风,介绍给久缪:“危怀风,姑姑之子,我的表兄。也是我多年前的心上人。”
气氛顿时凝结,久缪本来就冷淡的脸更似覆霜,气咻咻的,偏让仰曼莎看得有趣:“怎样?长得是不错吧?”
久缪哼一声,别开脸,不肯回答。
危怀风打趣:“表妹跟以前一样,不拘小节,风趣得很。”
“表兄也不改昔日风度,英武不凡,令人心折。”仰曼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净说些暧昧话,仿佛全然不顾准王夫的死活。
危怀风便接着夸:“妹夫好气度。”
仰曼莎失笑,像是满意了,看向岑雪,唤道:“表嫂。”
岑雪微笑回应,拉来危英、危昱:“快,见过表姑。”
姐弟俩人探头出来,一个像危怀风,一个则活脱脱另一个岑雪,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团团地站在一块,年画似的,别提有多好看。
仰曼莎没忍住,弯腰揪一揪危昱肉乎乎的脸,又捏一捏危英。危英微眯左眼,认真打量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昨日见过的那名紫衣妇人。
两厢寒暄后,众人入座,仰曼莎举杯陈词,这次邀请危怀风来践行承诺,果然是为婚礼,如此一来,危怀风少不得要为当初没有给她发请柬解释一番。仰曼莎笑笑,深情地望着身旁的久缪,道:“表兄不必惭愧,这次诚邀你携家眷前来,也是为全我的一点私心。否则,一些误会搁在某人心里,时日久了,怕是要发起疯来。”
久缪赧然,红着脸道:“陛下。”
“在呢。”仰曼莎柔声,“又没说是你,生什么气。”
久缪垂眸,一副娇羞模样。
危怀风、岑雪两人俱是看得瞠目,听得牙酸,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送上祝福。
酒过三巡,危英、危昱毕竟年纪小,开始坐不住了。仰曼莎体贴地道:“今日十五,应有满月,表兄、表嫂不妨带着孩子们一块去鼓楼里看看。反正这儿也是表兄的故乡,你们来,算是回家,自便即可。”
“行,小孩儿吵闹,就不叨扰表妹、妹夫了。”危怀风乐得自在,敬一杯酒后,领着岑雪、危英、危昱外出散步。
今夜是夏季的最后一次满月,四人刚走出行宫外的树林,便看见天幕悬着一轮硕大的月亮,照得天地生辉,光芒万顷。
“想不到仰曼莎的准王夫会是这样一位少年郎。”岑雪牵着危英,回顾席间情形,讶然地道。
危怀风想起那个小娇夫,也是感觉稀奇,转念一想,道:“她个性刚硬,或许非得是这样的,方能相处长久。一刚一柔嘛,也算天作之合。”
危英昂起头来,插嘴:“是因为白吧。黑的人,好像都喜欢白的人呀。”
危怀风结舌。
岑雪“噗嗤”一笑,问她:“那囡囡呢?长大以后,也要找一个肤白的郎君吗?”
危英摸摸脸,哼道:“我也不黑呀,做什么要找白的郎君?”
这次,危怀风笑了:“对,囡囡不黑,也就像我罢了。”
危英跺脚:“我可比你白呢!”
危昱点头,附和:“姐姐比你白呢!”
危怀风大笑,一家四口走在月光里,吵闹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岑雪望着头顶圆满的月亮,满心幸福。
及至峰顶,夜风吹拂着熟悉的鼓楼,月华如泄,影影绰绰的楼里,依稀坐着一人,脸戴面具,衣裙在风里飘飏。
危怀风的神情率先一变。
危英跟着认出那人来,挣脱岑雪的手,大步跑上前去,凑近后,惊奇道:“恩人!”
木莎看着她,笑而不语。
危怀风举步走进来,语气古怪:“不躲了?”
“躲什么?”
“谁知道你。”
危怀风放下怀里的危昱,推他上前,危昱瑟缩着往回躲,紧张地瞅木莎。
“你看看,都不认你。”危怀风说着风凉话。
岑雪无奈,弯腰抱起危昱,来到木莎身前,温柔道:“娘,这是昱儿。”
木莎笑,接住危昱,摸摸他鼻尖:“昱儿像你。”
“嗯。”岑雪回头看危英,“囡囡像怀风哥哥。”
危英被眼前一幕弄得傻呆呆的,挪步上前,认真端详木莎。
“再唤我一声?”木莎逗她。
“祖母?”危英眨眼。
木莎笑看岑雪:“这聪明劲儿,分明是像你。”
危英更呆,也总算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以置信,又唤一声:“祖母?!”
“嗯,祖母。”木莎应。
“昱儿,是祖母!”危英激动地拉危昱。
木莎笑不拢嘴:“对,祖母,是祖母!”
月光无垠,天地广袤,四人变成五人,团团圆圆地坐在鼓楼里,语笑喧阗。
危怀风问木莎:“这一次,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家了吗?”
“嗯。”木莎凝视着月亮山外的月亮,“该看的,我都替他看完了。”
第165章 番外(五)
徐正则第一次遇见那个满身银饰的少女, 是在姑苏城的码头上。
那天云收雨霁,三月的水乡弥漫着散不开的雾气,一切都如梦似幻, 给人一种半真半假的恍惚感。他与友人从画舫里出来, 便要回家,忽听得码头上传来争执声,不少行人聚集在一艘小船前,交头接耳, 不知在议论着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