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真好看,亮闪闪的,可比少爷的那个还晃眼,你快试试!”
“不试。”
“那你戴一戴这个布帕,不热,还可以挡太阳呢!”
“拿开。”
“……”
岑雪循声一看,喜出望外:“角天!”
角天穿着一身鸦青色苗服,头包布帕,左耳朵上插着一支鸟羽银片,胸前戴着小米银项圈,活脱脱一个地道苗人,他正埋头在摊铺前给金鳞挑选饰品,听见呼唤,掉头看来,霎时热泪盈眶。
“前少夫人!”
岑雪脸上的笑容凝固:“……你别这样叫我。”
角天不管,“前少夫人,前少夫人”地连喊两声,看见危怀风,更如见至亲,“啊”一声扑过去。
“少爷!”
危怀风闪肩躲开,角天一头扎进人潮里,又扑回来,热泪不止。
危怀风这回勉强给他抱了一下,然后伸手戳开他脑门,问:“其他人呢?”
角天声音哽咽,金鳞叹息一声,主动解释:“岑家人都在客栈里歇着,今日赶上城里过节,我就和角天一块来街上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少爷和前……岑姑娘。”
金鳞说着,心虚地瞄岑雪一眼。
危怀风问:“格里翁和程鹏呢?”
金鳞道:“无碍,我看他二人要去王都里谈生意,想着途中要寻找少爷,不便耽误他们的行程,便让他们先走了。”
危怀风点点头:“可有查到徐公子的下落?”
“没有……那天的蛇阵太诡谲,具体可能是何人所为,我这两天正在查。”
岑雪听及此,才刚落下的心又揪起来,危怀风道:“舍得用那么大阵仗抓人,多半不会舍得让他吃苦,明日启程去王都,想办法让舅舅派人找一找。”
“是!”金鳞点头。
几人正聊着,忽听得不远处人声鼎沸,传来一阵欢闹的芦笙吹奏声。危怀风循声看去,敏锐地从人群里捕捉到格秀、久秀,见他二人四下张望,一副寻人的焦急模样,心知是在找他和岑雪,便在岑雪肩旁上轻轻握了握:“格秀姐弟在找我们,过去看看。”
岑雪人矮,看不见前方具体的情形,听危怀风这么说,便跟着往前走。
角天、金鳞二人自然地护上前,帮忙开道。
前方越来越堵,因是圆形广场上的表演要开始了,幸而危怀风个头高,长相又醒目,格秀、久秀二人很快看见他,挤了过来。
两方人寒暄过后,格秀介绍:“这会儿是在跳芦笙舞,跳完以后会有杂技表演,请的是城里最有名气的杂耍班子!”
角天稀奇:“苗人也耍杂技呀!”
“耍呀!”格秀转头朝角天一笑,“金剑穿吼、斜走大刀、捞油锅、下火海……我们都会呢!”
角天憨笑。
说话间,芦笙从前方环绕而来,一大群身着红色苗服、头戴银帽、满身银饰的少女结着长队,迈开舞步往前跳,四周全是银饰晃动的“铃铃”声。
角天惊讶:“原以为盛京城里的那些贵妇身上就够累赘了,没想到苗家姑娘身上戴着的物件还要多,这么多银子挂在身上,不累乎吗?”
格秀嗔道:“银饰是辟邪秽、保平安的,怎么会累赘?而且这才多少,苗家女娃出嫁的时候,身上戴着的银饰品可是有百件以上呢!”
角天瞠目结舌。
格秀心知他们是外乡人,不懂苗人的习俗,指着打头那个领舞的苗族少女,解释道:“你看,头上的那个是银角、银花、银箍,颈上戴的是银项圈,手腕上戴的是银手镯,胸前、后背还有前后衣摆上的都是银片,这身衣裳穿上以后要佩戴的银饰很多,所以也叫‘银衣’。”
向来寡言的金鳞听得好奇,疑惑道:“为何要佩戴这么多银饰?”
格秀笑道:“以前苗乡人少,住在深山野岭里,处处是豺狼虎豹,姑娘们远嫁他乡后,每次回家探亲,都会被路上的猛兽袭击。阿爹阿娘们不忍心,便想了个办法,让姑娘们戴上银片。银片驱邪,走起路来又叮当作响,豺狼虎豹听见以后,果然不敢造次。后来慢慢的,这些银片就被做成各式各样的饰品,有戴头上的,有戴身上的,既好看,又可保平安。苗家姑娘人人都有一套银衣,比这一套更盛大,那是阿爹阿娘准备的嫁衣呢!”
众人了然。岑雪默默听着,摸了摸右手上的银镯,心里的那点扭捏散开,想起危怀风最后说的那句“那就当是哥哥送的吧”,倏又五味杂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
正想着,热闹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一记惊叫声,岑雪抬头,饶是四周人墙耸立,也让她看见了极其惊险的一幕。
想是为提前占位,看清广场上的表演,周围的吊脚楼上早已挤满了人,更有甚者,跨越栏杆坐在两栋楼房交接的屋檐上。
危险便发生在这一处,那两栋楼房原本就老旧,被五个半大的孩童坐久以后,“轰”一声坍塌下来。几个孩童猝不及防,往下坠落,最外面那个已砸入人群里,剩下四个正抓住高楼上的栏杆哭喊救命。
危怀风身形一纵,掠出人潮飞身而去,接住此刻往下掉的一个男孩,便要再去救人,另外三个竟然齐刷刷往下坠落。
危怀风飞身抱住两个女孩,待要去救另一个,虚空里突然传来一记鞭声。危怀风转头,看见一条银鞭破空而来,卷起那个哭嚎不止的男孩往上一抛,再然后,日头底下出现一个矫健的身形,脸庞逆在光里看不真切,但见得乌发蓬勃,满身银饰凛然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