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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68)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默言垂下头,避开。

“姐,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他,有消息吗?”默言艰难吐出这几个字,等于认了。

“不知道。”妹妹好像有点生气,转身去卧房了。

门哐啷一声合上,默言陷在空寂中。墙上的钟当当走着,她来干什么呢?连妹妹都会看不起吧,这样的感情。

她觉得很累。又很急。却没人给她一点分担。

谁能告诉她,他好不好?她只要知道他没事,马上就走。哪都可去,甚至德国。随便哪里。

默言掏出手机,调出陆非凡的号码,却只能看,不能打。

如果没有爱,可以;关怀光明正大;爱,让人变得委琐。老鼠一样阴暗的爱。这般煎熬人,这般让人难堪。她恨透了。

一小时后,她手机响,是小潮。

“到了吗?”

“我在我妹妹这里。”

“我的咒语失灵,他活着,帮你调查了,在某某医院,没大碍。”小潮硬邦邦说。

硬邦邦的语气却有一份能捕捉到的温情。

默言心头一热,说:谢谢你。

“别着急上火,知道吗?人家什么身份、地位?有太多人关注着,你的担忧,我看到了可他知道吗?在爆炸被袭那刻,告诉你,他未必会想你,心里眼里大概只有他的太太和宝贝儿子。”小潮就是有本事将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得尖酸刻薄。

“知道了。”默言想挂。

“你现在睡觉,想看他,明天,而且,我请你勇敢一点,带上一束花,最好是玫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

默言将手机放下。抬眼,妹妹站在跟前。

默言有点喜色,说:他没事。

妹妹说:姐,你为什么瞒着我?你怎么可以?

默言深吸口气,有点痛,说:姐会努力的。努力开始新生活。

“姐姐,太多人做梦。我也做。但我晓得只是白日梦。可是姐姐你,做进去了。”

“所以一发不能收拾。”

“姐姐,他真的很难抗拒?”

“是的,所以连梦也不要做,否则跟姐姐一样,越活越卑琐,还放不下。”

妹妹点点头,给默言端一杯水:你明天去看他吗?

“……不了。”

“……听说他太太在照顾。”

默言抿着唇,傻傻点了下头。

翌日9点来钟,默言打车去机场。阳光普照。道边耀眼的绿闪闪的连成一线,从钢筋水泥的楼宇上划过。“不要相信,相信什么道理……”一家清仓出货的鞋店门口有大喇叭在吼着,《无地自容》的歌词尾随着车子,清晰地传到默言耳朵里。

“这里离某某医院近吗?”默言忽然问。

“不远。”

“麻烦你转过去。”

默言跳下车。灰色冰冷的主楼,参差潮湿的绿植,来回走过肃穆的病人和家属,以及道貌岸然的医生。默言对医院的感觉一直不好。

她向特护病房走去。

这里更像星级饭店,钱将外面的喧杂一律抵挡在外。贫穷与富贵随处都有着清晰的分野。穿粉色制服的漂亮护士,标准的微笑像画上去的。鲜花与绿萝,在过道边,像假得一样缺乏生机。

默言一层层上。知道他在8层。并且知道确切房间。但是她不打算进去。这一刻来,她无非要告诉自己,她来过了。

8层有窗明几净的楼道。稀疏的人影偶尔通过。三两句话嗡嗡地带出来。默言记得母亲那个病区很杂乱。

她静静站了会,转身,下到7层,坐在转角处的塑胶椅上。窗开着,6月浓郁的香气和着绚目的阳光一起进来,懒散中让人沉醉。

她知道他没事,他妻子在照顾他,这就好了。她闭闭眼,觉得很涩,这一刻,她终于看到自己最尴尬最局促的境遇。

一阵后,她下楼。

刚走一层,手机响。在空荡的楼里,分外刺耳。她取出看,居然是陆非凡。难道他感觉她来?踌躇了下,接了。边往楼下走。

“在干什么?”

“上班。”

“是吗?”

“怎么。”

冷漠得仿佛随时要撂电话,可谁能想像她昨夜的惊惶与煎熬。

“我不相信。”他说。

不相信什么,难道他料到她要像块朽木一样为他崩塌吗?

“我,有个预感。”他说。

“什么?”

“会见到你。”

他有什么把握她非得像颗尘埃一样漂浮在他的掌心。

“你太自大了。”她回。

“是吗。”

“陆非凡,你以为你出点事我就痛不欲生?”

“我说,如果我毁容截肢,全身溃烂——”

“你说什么?”默言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的确她知道他活着,但是难道他不会出点什么事吗,听说那些化学物有毒,而且,飞溅的物品随时可以让人致残。“你,你……”她呼吸急促起来。

对方轻轻笑了起来,说:你可不可以回个头。

她心重重跳了下,愕然转身,看到他,倚在上层楼梯扶手上,冲她展出迷人的微笑。穿着蓝条的病服,额上缠着纱布,却难掩洒脱气度。

她有一瞬气结,想扑上去,打他,如果可以,她也会像别的女人一样软软的撒娇,说:你很坏。真的很坏。

然而不是这样,她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骗我很高兴吗?

“看你着急很高兴。”他说。

她眼睛里蒙上一点雾,迅速地转过身,说: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便逃也似地往楼下奔。

一阵后,他电话又进来了,说:你这样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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