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21)
魔障。
白锦汶逃不开。
虽然他做了那么许多……但是,他终究是个普通人类。人心肉长,跳动有时。
他坐着看久了,久而久之,忘了自己的目的,就这么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归来。
是的,白锦汶他从来没有觉得已经彻底摆脱过往了。
他变得敏感脆弱,一阵风吹草动,没有打过招呼的脚步声靠近,他都会吓得他瞪圆眼睛,惶惶不知所措。
张殷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有时间的时候,他就拉着白锦汶出去四
处走走,散散心。张殷德不笨,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还生了个不该生的孩子,但是白家对她们姐弟俩真正不错。白老爷去世后,白家基本的产业都交给了张殷德打理,白锦汶什么都没说,还是会叫他张大哥。
看着白锦汶迅速消失了神气,变得委顿,张殷德不想逼他讲什么原因,但是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家有责任……他希望白锦汶能好起来。
(8鲜币)二十四,距离
妖孽的卢旺失踪后。
白家公子的情况逐渐恢复正常,一度枯槁的神色慢慢养回,有了鲜艳和活络。
张殷德俨然白家的家主,里外一应大小事,都他照应。小到白锦汶的饮食安排,大到白家的财务进出。
时间过去。
以前乖张骄矜的白公子淡去。
现在的白公子动不动发呆,眼神游离,嘴唇紧抿,眉间锁着消不开的愁云,一副忧郁模样。
他的人在这里。
躯体里的灵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一日,张殷德进白府来,看见白锦汶坐在台阶前,又对着房前的院落发呆。
张殷德眉间紧皱:“地上凉,你身体才好点,怎么又坐地上?丫环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白锦汶眼睛眨了一下,扇去空茫,多了一丝神采,古怪地笑道:“我打发她们玩儿去了。我不需要她们照顾,我一个人可以。”
“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置气?是她们惹你不开心了?”张殷德问。
白锦汶收了笑容:“张大哥,不用这么关心我。我喜欢安静,不喜欢眼前人太多……”
张殷德可听说这白公子小时候连一个人睡觉都不敢,怕黑。到了十
几岁上头,还有侍夜的丫头在外间搭铺。
不喜欢眼前有人……是从那些要不得传闻开始后。
白家公子的房里藏着男人,自然不会希望别的人在他的院子里进出。
可是,现在,卢旺……不是走了吗?
一站,一坐,气氛有些凝滞。
“卢旺怎么会一声不响走了?”张殷德颜色发沈。
白锦汶抖索一下,原本被阳光晒得有些红润的脸,顿时煞白。
张殷德更坐定是卢旺的原因了。
白锦汶颤了颤嘴唇,吞吞吐吐道:“我给了他银子,打发他连夜走了。”
值夜的小厮们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出过白府。
张殷德沈默不语。
白锦汶讪然一笑,声音低沈又带几分尖锐:“因为我看见他跟婉宁在一起,我的儿子还叫他爹爹。”
原因似是而非。
白锦汶仰着头对张殷德这么说,艳丽的嘴唇吐出可以杀人的语句。
张殷德握紧了背后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吧,张大哥?是不是人人都在笑话我?”白锦汶虽然这么说着自伤的话,但是他的眼睛看着虚空的一点,仿佛说话的不是他本人,他的思绪不知道又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几句真相的话,像一把刀,把原来粉饰完好的关系生生划出一道道鸿沟。
张殷德若还有什么想问,也必不会再问下去了。
白锦汶是故意的。
他害怕。
害怕眼前这方寸泥土下埋葬的秘密。
为了遮住这个秘密,他愿意伤人自伤,无论用何种手段……这也就是目前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要做的事了。
他把自己锁在一个空间。
这个空间密不透风,只有他一个人。把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如果说这个空间还有别的什么存在,那么就是曾经存在过的卢旺、陈七和黄记川。
或者……
可以说……
他们一直没有离去。
无论是在白锦汶忐忑恐惧的心里,还是……在现实具象的层面。
消失的,终将归来。
宿命,轮回,反复,都是注定。
张殷德僵硬地站着,他愤怒生气,他被堵得哑口无言,但是他的脚步挪不开。
他扔不下他这个名义上的可怜的妹夫一个人蹲在冰凉的石阶上。
“你每次走到菩提寺附近,都要绕道走,看一眼也不敢看,这是为什么?”张殷德其实有一双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但是他从来没有在白锦汶面前摆过什么脸色。
从第一次跟白锦汶见面。
那时候的白少爷水灵灵得像一朵白芍药,像一只机敏的百灵鸟,又像一只随时会变脸张牙利爪扑上来的软糯小猫。
从第一次见面,张殷德就把自己定位在保护者的角色了。
他是张婉宁的大哥,也是白锦汶的大哥……无论这个家发生什么。
“没有什么原因。”白锦汶像被踩到了尾巴,露出不善的目光。
但是,张殷德只是笑了一下,俯身抱起赖在地上的弟弟,走进室内,他和善地道:“你叫我大哥一日,我就是你的大哥。锦汶,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和大哥讲。”
心事什么的,当然不可以跟任何人讲。
炸毛的小猫虽然温驯了些,但是固执地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不肯打开心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