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桢(34)
孟神出鬼没地晃荡进来,对夜一笑,“来啦?你看,这不没事了。你走后又睡了一下午,刚醒。倒是退烧了。”
夜一走过去。春桢目光转向孟,“您……是总部的人。”
他讲话费力,一句出口,突然咳嗽起来。夜一扶住他,轻轻揉他的背。
孟点头。
春桢乏力地闭上眼,向夜一手臂上靠过去。“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会死的话你早就死了,撑不到我赶过来。”
春桢睁眼。孟摇了摇头,眯起眼笑。
春桢低低地说,“这是个意外。”
夜一怔住。
孟洋洋得意,“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春桢一震。夜一清楚感觉他的战栗。
他轻声问,“那您的结论是什么?”
“你的毛巾不见了。泉景树把他的给你用。他和女友合用。”孟摇头晃脑,“听上去很正常。”
春桢苦笑,“我还不是老头子。”
……记性不至于坏到连自己带没带汗巾都忘得干净。
毒洒在景树包上,正在侧袋位置,透进去,染上毛巾。
“这人很晓得泉家那两个人的习惯。”
夜一看着春桢,“你的毛巾不见了。”
春桢不答,轻声问,“是胭脂针的毒,对不对?”
孟缓慢挑眉,微笑。
春桢疲倦地合眼,“我困了。”
夜一扶着他肩头的手不由自主一紧,春桢吃痛,低低唔了一声。夜一匆忙放松。
“你差点死掉。”
春桢摇头,“我还没死。”
倘若不是他虚弱苍白成如此,夜一相信自己会给他两个耳光。
“是啊,你现在还没死。”孟笑,起身,“好好睡一觉吧,不是所有人都睡得着的……对了,明天如果不发烧的话,你可以回自己寝室了。柳岸可不是疗养院。”
春桢看着他背影,慢慢咬紧嘴唇。
“什么都不能说么?”
“什么?”
夜一坐在床边躺椅上凝视他。“现在感觉怎样?”
“还好……有点头晕。”春桢侧开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他们两个。”
他咳了几声,“景树……或者敏代,即使要杀我,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夜一不语。倘若是其它理由,或者可以反驳。
只是这一句。
他明白春桢对那一对人的了解。
何况他也实在想不出泉景树有杀死春桢的理由。
“那根针。”
春桢清楚地一僵,声音放轻,“针怎么了。”
“你知道的。”
春桢不语,手指却慢慢攥紧床单。
夜一起身走到他身边。春桢僵硬地背对他,呼吸忽然急促。
握住他肩头。温热肌肤触感,妖冶冰冷不复。夜一扳过他,春桢紧紧闭上眼睛。
“你算是骗够了我。”
春桢抖了抖,睁眼,微笑,“活该,谁叫你信。”
“萃毒的人是谁?”
春桢不语。
夜一盯着他轮廓姣好的侧脸。
这张秀丽的脸孔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啊。
夜一轻声说,“我见了敏代。”
春桢一动不动。
“她没有给过任何人,胭脂针。”
春桢终于动了一下,微笑,“看起来你知道很多啊……扶我起来。”
他竭力撑起身,靠在床头端详夜一,轻声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夜一瞪着他,春桢摇了摇头,“没有人想杀我。我也没有死。所以……到此为止吧。”
“说谎。”
“这次没有。”春桢微微一笑,“真的没有。”
“谁下的毒?”
春桢合上眼睛,一言不发。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是谁做的,对不对?”
春桢安静地说,“你烦不烦。”
他看一眼夜一,眼神疲惫厌倦,“这是我的事……你好不好不要这么寻根究底。没有人要害谁,没有人……你搞清楚了?”
说得太急,他咳嗽起来,眉心蹙紧。
夜一冷冷地问,“你难道不怕别人疑心到你?”
春桢一怔。
“谁萃去了那根胭脂针的毒,谁把嫌疑引向泉敏代和泉景树。”夜一凝视春桢双眸,“想这样做的人……是你吗?”
春桢苦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说是就是吧。”
夜一静静地靠近他,“你能不能别这样。”
“怎样?”
抬手的瞬间,连自己都没有预料。
啪一声耳光响脆。春桢低哑地叫了一声,抓紧床头,才没颓然倒下。他惊诧地看夜一,按住脸颊,“你……”
颊上指痕宛然。被惨白脸色衬得血红。
夜一突然抓住他双肩带了过来。春桢竭力挣扎不开,叹了口气,认命地合眼。“……你要打就打吧,别以为我不会报复。”
“……对不起。”
春桢用力咬住下唇。夜一轻轻抱住他,温和而有力。春桢不安地动了动,突然僵住。
唇落到颊上,温凉熨过那一片痛楚灼热。
“你……”
夜一静静叫了声,“春桢。”
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残缺而温柔。
心跳陡然加快。春桢抬手推他,夜一一动不动,嘴唇离开一丝。毫厘之遥,静谧对视。春桢大睁着眼睛。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夜一。
那么久,那么多次,近在咫尺,耳鬓厮磨。却从未看清过面前这沉静的他。
简洁清秀眉目,老成持重神情。起初究竟是为什么,接近他,诱惑他。
记不得了。
昏迷时一无所知,只是醒来时感到冷,冷彻心骨,冷到以为就此崩裂粉碎,不能抗拒。于是纵容自己呻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