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沉郎吗?什么夜风将你吹来瞭?”院墙上,传来一声含著笑的揶揄,沉棠抬头便见顾池和褚曜立在墙头之上。
沉棠:“……”
又是这位话痨克星,真倒霉。
沉棠不得不收起心理活动。
“五郎,祈元良呢?”褚曜跃下墙头,衣袂飞扬,落地姿势优雅又从容,走上前看看沉棠左右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放心地问道,“他怎么能让五郎一人出来?”
沉棠道:“元良自然也……”
话未说完,便被自暗中走出的祈善自打断,他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披风兜帽,语气不善:“善怎会不来?若非等瞭几日也没你与半步的消息,沉小郎君何必来这一趟?”
沉棠:“……”
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加焦灼瞭。
夹在中间的沉棠正想著怎么找话题,耳尖听到褚曜怀中有什么东西蠕动瞭一下,发出轻微的喵呜声。她好奇凑近,一颗毛茸茸的脑袋biu得一下,从褚曜衣襟探出来。
她神色一喜:“素商!”
素商是跟著林风的。
猫猫在这裡,林风想必也被找到瞭。
听到素商,祈善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褚曜没好气地道:“给你。”
将睡饱的素商丢还给祈善。
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小猫一个劲儿往熟悉的气息拱,看到完好无损、毛色鲜亮的素商,祈善暗暗松瞭口气。怀中抱著失而複得的猫,看褚曜的眼神也多瞭几分温柔和善。
沉棠问:“无晦,林风呢?”
褚曜:“还未找到。”
沉棠刚落下的心又悬吊起来,她道:“还未找到?但素商不是……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共叔武回答:“我们过去的时候,隻在屠荣傢中柴房找到素商,未见其他人踪迹……”
沉棠:“那林风——”
褚曜出言宽慰道:“隻要还未收到坏消息或是见到尸体,便是好消息,兴许是跟著屠荣一傢出城逃难瞭,五郎不要急。”
沉棠很难不著急。
她与林风相处时日不长,但对这个一夕之间失去血亲的孤女很是怜惜同情,更何况她还答应要庇护林风长大。这才过瞭多久,自己便将人弄丢瞭,如今林风还生死未卜!
龚骋见沉棠面色焦急,主动提出替妻兄解忧,自己现在也有些人手,或许能帮忙找人。
沉棠按捺心焦。
她道:“那边多谢龚郎君瞭。”
龚骋淡笑:“举手之劳。妻兄可有寻好下榻之处?若不嫌弃的话,可在郡守府邸暂住两日。”
沉棠并未拒绝。
她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孝城如今的主事。
因为太晚瞭,还未来得及收拾多馀的客院招待沉棠和祈善,便委屈他俩和褚曜二人挤挤。顾池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瞭眼沉棠。待外人走光,褚曜抬手佈下防窃听言灵。
褚曜道:“这种时刻让五郎来作甚!”
他率先对祈善发难。
祈善抱著素商,有一下没一下地顺著猫闺女的毛毛,他反问:“五郎如何不能来瞭?”
褚曜屈指敲著矮桌,示意祈善能认真一些,别敷衍自己:“你可知叛军一伙想做什么?”
祈善道:“多少猜出一些。”
褚曜一听更怒瞭。
“既然猜出来,为何还让五郎进来?叛军意图在于国玺!他们知道国玺在孝城,为此想制造瘟疫,刻意激发民怨消耗国运。一旦国运消耗完,国玺位置便会彻底暴露!”
这不是上赶著找死吗!
祈善挑眉,看向沉棠道:“这个你就要问问沉小郎君瞭,或者你说服沉小郎君连夜离开。”
乖宝宝坐姿的沉棠:“……”
不是,这把火怎么又烧到她身上瞭?
沉棠硬著头皮道:“我也是为瞭孝城百姓啊,若能挽救城中数万百姓性命,冒一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我、我想,无晦也不会希望我是冷心寡情,视黎明为蝼蚁的人吧?”
褚曜:“这又不是你的百姓!”
沉棠手指揪著衣角,“委委屈屈”地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但未来就未必瞭嘛……对吧?”
褚曜:“……”
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下意识看向祈善,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尽管他心裡打瞭无数的计划稿子,但他心裡清楚沉棠并无多少野心,至少还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野心,五郎还隻是骑个猪、遛个狗、玩玩骡子就能开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
决计不会说出他刚才听到的话。
祈善耸瞭耸肩,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拦不住瞭吧?拦得住也不能拦。”
褚曜:“……”
气氛一时陷入瞭某种诡异的安静。
沉棠不懂两位打什么哑谜,一侧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瞭。说起来也简单,仅因为不管祈善还是褚曜,二人将自身的定位都是“臣”,希望借助未来的“君”实现各自目的。
他们不需要一个傀儡,沉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更不需要打著为“五郎”好而左右其选择。在二人可以掌控的范围内,尚且稚嫩的沉小郎君可以试著学会如何当一匹头狼,
冒险一场,未尝不可。
或许用不瞭多久,二人对自身的定位还会发生变化。这倒是让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
看清自身定位与身份,做身份对等的事情,这话看似简单,但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人是善变的存在。他们往往会因为与权利的距离拉进,而産生瞭拥有权力的错觉。
例如内侍,例如外戚,例如宠臣。
更何况如今的沉小郎君仍是一穷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