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沉小郎君看著斯文贵气,匪气还挺重,这样的髒话也就市井流氓或者不讲究的莽夫敢说出口瞭。见沉棠站起身,他问:“沉小郎君要去打抱不平?”
沉棠道:“我又不傻。”
替人出头也要讲究策略,正面出手不太现实,但不代表不能来阴的。沉棠撸起袖子,调整单纯无害的表情,去帮老板的忙。
老板受宠若惊,急忙拒绝。
“小郎君使不得……”
沉棠:“有什么使不得的?近百个水囊,装到什么时候?我看这间茶肆就你们夫妻二人,担心你忙不过来又被刁难,趁早忙完瞭将他们打发掉,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老板听后眼眶一热。
哽咽道:“多、多谢……”
夫妻二人被刁难,那种孤立无助又绝望的感觉隻有自己清楚,他们也知道茶客没义务帮忙。谁不知道庚国士兵有多嚣张?烧杀劫掠,杀人取乐,无恶不作,谁都怕死。
期间也有士兵过来查看,视线几次扫过缩在角落闷头干活的沉棠身上。因著年纪不大,干活利索,背影瘦瘦小小,被误以为是茶馆小厮。盯瞭会儿,士兵感觉没什么问题又出去瞭。
二人合力忙碌一刻钟,直到额头冒出热汗才装完所有水囊,完工交差。
看到沉棠回来,祈善道:“你做瞭什么?”
沉棠呷瞭一口茶,连眉宇都写著“心情愉悦”四个字:“待会儿,元良就知道瞭。”
祈善挑眉,猜测道:“投【毒】?”
“猜得真准。”
“你何来的毒?”
话音落下,祈善倏地想到什么。
又问:“言灵?”
沉棠笑应:“对。”
祈善深吸一口气:“哪一句?”
或者说,又“糟蹋”、“颠覆”哪句言灵?
沉棠一派神秘:“青蛇竹儿口,黄蜂尾上针。”
祈善皱眉:“这句言灵?”
与先前那句“周原膴膴,堇荼如饴”一样,都是没人用过的,或者说被人判定没有言灵研究的价值。仅从字面意思理解,毒应该是蛇毒和黄蜂针毒。
“嗯,我怕毒不死人,又加瞭一味药。元良不妨猜一猜,是哪一味药?”
祈善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沉棠口中哪味药,肯定也在他抄录的言灵卷轴之中,能被称之为药的隻有……
他不假思索:“马钱子?”
“猜对瞭。”
可惜没奖励。
马钱子听著陌生,但要说鼎鼎有名的“牵机药”就知道是啥瞭。
祈善:“……”
望向沉棠的眼神越发複杂起来——这位沉小郎君的“诸侯之道”,不仅与“农事”有关,能沃土,还能无中生有药材?
沉棠见他表情古怪,以为他不赞同。
“元良是不屑此道?”
君子磊落,未必看得惯下【毒】手段。
祈善摇头:“不是,用什么手段谋杀这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先前游历,途径不少落败郡县,这些地方被强迫怀孕或是染上重病的妇女意外得多,傢傢户户都有白事,断肢残骸遍地可见。端看那些士兵刚才的作风,他们手上能干净?
若是死瞭也是该死。
隻是——
“你加这么多进去,真以为别人尝不出来?”一尝味道不对就吐出来瞭。
沉棠笑道:“白水能尝出来,可他们装的是茶水,纵使味道有异,也隻会以为是天热缘故。”
祈善:“……”
二人聊天功夫,百馀士兵已经整装离开。他们占瞭这么多便宜隻丢给茶肆老板三个铜板,还是往人脸上扔的。偏偏老板还得忍气吞声,端著笑脸,嘴上谢赏。
见队伍没影儿瞭,沉棠起身伸瞭个懒腰:“元良,走瞭,看热乎的好戏去。”
沉棠牵出摩托,翻身骑上骡子。
祈善依旧步行。
二人不紧不慢地尾随。
沉棠:“投毒暗杀庚国士兵,这可是大罪。”
“既知是罪你还去做?”
沉棠浑不在意:“虱子多瞭不愁!我一个离死仅有半步之遥的逃犯,多活一天都是赚,身上再添一桩罪,怕什么?倒是元良,你还跟著,是不怕惹祸上身?”
祈善掀瞭掀眼皮,淡声道:“在下也说过,吾并非良善之人。”
名字嘛,缺什么补什么。
若是盛世——
祈善看著骑在白色骡子上笑得开心的沉小郎君,心中暗叹——那恐怕是最有利于天下的“诸侯之道”瞭。
可惜,生不逢时。
===023 田师===
“我有一匹小摩托啊,从来也不骑……”
沉棠骑在摩托背上一点儿不老实,时而引颈高歌,时而摘叶飞花。伴随著“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荒腔走板的调子跟著附和,歌唱者偶尔忘词就哼哼两声代替。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著去赶集……”
祈善终于忍无可忍:“沉小郎君,你这君子六艺中的‘乐’跟谁学的?”
简直是误人子弟。
“不好听吗?”
沉棠问得诚恳,尽管记忆不多,但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个歌霸,拿起话筒唱歌能倾倒一片那种。会唱歌,能画画,人类高质量女性代表(▽)
祈善一言难尽地看著沉棠。
后者眼神坦荡且自信,很明显,人傢不仅不觉得自己唱歌有问题,还觉得他审美有问题。祈善想不出她哪儿来的自信,道:“有句言灵很应景——岂无山歌与村笛。”
沉棠疑惑:“什么?”
祈善忍笑道:“呕哑嘲哳难为听。”
沉棠:“……”
她拳头硬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