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胜这才急匆匆赶来。
见状,将船隻化为文气收回,若不是脸色煞白,还真以为他举重若轻呢。
“情况如何?”薑胜前脚赶到,沉棠几人后脚抵达。她大老远就看到奔腾连成一片的“火海”,一颗心刚要高高悬吊起来,下一息又看到水浪滔天,双方打得激烈。
哪怕场合不对,她还是想吐槽。
果然隻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无事,伤亡不大。”
具体来说,目前隻有百馀人受伤。
还是临时营地被偷袭时没来得及撤离,中瞭流矢,所幸都不是什么要害。
小命应该能保住。
看到从天而降的“援军”,康时跟著长松瞭口气——自傢主公再不来,他为保周全,可能还要再来一次,再率兵突围——敌军那位文心文士明显不是善茬。
多半也是个有文宫的文心文士。
再加上刚刚那个一出手便是数百船隻的傢伙,二人若联手,棘手得很!
“那就好。”沉棠看著逐渐化作天地之气散去的水流,道:“可惜瞭——”
褚曜问:“什么可惜?”
“此时若能引动雷电——”沉棠指瞭指敌军方向,“绝对能将他们全部电熟瞭!”
水能导电。
隻是她不知道,这种本质由“气”凝聚而成的“水”,是否具备导电的能力。
褚曜并没有答话,而是若有所思。
此处战场一片狼藉,敌军气势低迷,早已经乱作一团,不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那还等什么时候?刚平息没一会儿的战场,再度热闹起来,喊杀震天。
流民贼寇首领虽有意再战,但见此情形也隻能咽下肚子裡的火焰,在帐下人马的劝说和护卫下撤离。同时留下万馀庶民和五百馀悍勇不畏死的傀儡断后。
自己则一马当先,逃得飞快。
天色蒙蒙亮,声音渐低。
沉棠命人看守一衆俘虏,带人回去找寻鲁郡守——虽说她在肚子裡将不靠谱的鲁郡守骂瞭百八十回,但想到人傢亡羊补牢,毅然决然断后,她还是忍下来瞭。
此处战场之激烈不亚于另一头。
随处可见断肢残骸,碎瓦颓垣。
百馀兵卒到处搜罗可能存在的生机——为瞭找鲁郡守,也为瞭给还没死透的敌人补一刀——就在沉棠怀疑鲁郡守隻剩碎块的时候,小卒欣喜大喊:“找到瞭!”
人还活著?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沉棠步履匆忙,踏著血洼赶过去。
鲁郡守正颓废坐在一处断壁之下。
见到人之前,沉棠还以为对方隻是重伤,仍有救治希望,结果——心凉半截。
对方被砍去瞭左臂,右腿。
紧握残缺武器的右手也隻剩三根手指,面颊满是血污,一隻碎裂污浊的眼球挂在眼眶之外,整个人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仿若一具死尸。周遭全是比他更惨的尸体。
这全是他的战利品!
沉棠揣著沉重心情,脚步轻缓靠近。
距离鲁郡守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他侧瞭侧头,似乎想用左耳细听什么。
半晌,不太确定地道:“沉、沉君……”
声音虚弱且沙哑。
带著弥留之际的浑浊。
沉棠道:“是我。”
“贼寇……”
他隐约记得那处战场阵势极大。
也不知最后的战局如何。
沉棠回答:“他们逃瞭……”
她刻意提高声音,又担心鲁郡守听不到,而事实是,他听到瞭,还费劲儿地扯瞭扯嘴角,笑瞭出来。隻是笑过之后便是更大的痛苦。但他已经快死瞭,也不在意这点。
现在还未死,不过是残留的丝丝武气护著心脉。当它们完全散去,便是他魂归之时。察觉沉棠试图给他输送文气,道:“沉君……不用为我……浪费……此前种、种……”
沉棠道:“我知道。”
她不赞同鲁郡守的坑盟友做法。
但也瞭解他的苦衷。
想来,城墙那会儿的阴阳怪气都是他的暗示,希望沉棠尽快带兵离开。
“……城中……庶民……”
沉棠知道他想问什么。
“除瞭傢当被水淹被火烧,房子被震塌一部分,并无太大伤亡……”
受惊吓居多。
鲁郡守闻言,安心瞭大半。
但他还有一个执念。
喉间发出浑浊咕噜声,似乎用瞭全身最后的力气:“那小女……”
这时,身侧传来熟悉的少女声响。
“阿、阿父……”随这声呼唤入耳,竭力维持的丝缕终于武气散去。
头颅缓缓垂下。
朝阳,也终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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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玄,你……”
沉棠错愕回首看著白素。
是的,刚才那一声“阿父”的回应并非鲁郡守心心念念的幼女,而是僞声的白素。后者蹲下,一向澄澈的眸染上几缕愁鬱,似乎向在沉棠解释,也像是跟鲁郡守解释。
“他撑不到他女儿过来……”白素道。
白素救下少女的时候听过少女的声音, 作为前任职业精锐飞贼,僞声僞装潜伏都是白素必学的基本功。她不敢说自己每一项都练到瞭极致,但也有八九分精髓。
“主公……他的伤势太严重瞭。”
看鲁郡守这般伤势,能撑到现在跟主公交谈几句,除瞭自身是武胆武者,以残存武气护住心脉, 最大原因还是他心中那一缕不肯散去的执念与自身的顽强意志。
“而鲁小娘子一时醒不来的。”
强行挽留, 又能维持多久?
让若至死都没等来, 又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