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元良兄,快来搭把手。”
祈善上前开门,扑面而来的酒臭味差点儿没将他熏坏,定睛一看不是送小胖墩儿回傢的褚曜么?背上还背著个眼熟的壮汉,鲜血从伤口溢出浸染衣裳,看得人眉头大皱。
“共叔武?”
整个白天没看到他,还以为他待在屋中修养伤势,却没想到带著身酒气,烂醉如泥。
伤势还未大好,就迫不及待跑去酗酒?
沉棠也听到动静跑瞭出来。
“他怎么喝成这样?”
“五郎,先不说这个,先进屋。”祈善帮忙搀扶共叔武,褚曜得瞭自由,带上院门前还探头往外张望数下,确信没有尾随可疑之人才放心合上大门,他道,“多半是难受瞭。”
下午教课结束,他把小胖墩儿送回肉铺顺便买斤肉回来给五郎煮肉糜蛋羹,碰巧看到酒肆外买酒的共叔武。也不知道他在这裡喝瞭多久,桌上脚边堆满瞭二十多隻圆肚酒坛。
喝得眼睛泛红,泪水直下。
褚曜担心出事情便将他扛瞭回来,还在半道弄清楚他反常酗酒的原因,那原因实在是——
“难受?”祈善内心浮现某种猜测,“难不成,他在城中遇见被流放的龚氏之人?”
他担心共叔武身份暴露。
褚曜摇头却没直接说理由,反而用迟疑的目光看著沉棠二人,似难以啓齿。
他不知该不该开这口,最后还是说瞭。
“不久前,城门张贴出一张告示。”
祈善问:“告示写什么?”
又是哪傢哪族被郑乔发配流放?
纵使如此也不值得共叔武当街买醉吧?
还是说郑乔又作瞭什么妖?
“告示内容有些不堪……”
“不堪?”
祈善内心隐约有些不祥预感。
褚曜踌躇著,勉强开瞭口:“郑乔不是要求辛国亡国国主禅位给膝下唯一王姬么?”
祈善心下咯噔。
但他没想到事实远比他想得更难以接受。
“此事我知晓。”
郑乔以辛国王室为要挟,强迫亡国国主禅位,由王姬面缚衔璧,赤【身】裸【体】,率领百官衰絰舆榇,投降庚国,宣佈辛国灭国。从此往后再无辛国,隻有已经被灭的重台。
婢役于婢者,谓之重台。
奴婢中的奴婢,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哪一项都是奇耻大辱。
褚曜抿瞭抿唇,眼底泛著不忍之色:“半月前,已经投降,完全按照郑乔要求的来。”
祈善闻言脸色白瞭一分。
脑中似浮现那副场景,仿佛有人照著他的脸啪啪啪扇巴掌,每一下都能发出响亮的回声。
褚曜继续道:“而在投降的当日……”
祈善蓦地睁开眼:“还有其他事?”
这等羞辱还不够吗?
事实证明,郑乔觉得不够。
投降当日郑乔设下宫宴,说是宫宴出现瞭刺客,嫌疑人直指几个辛国世傢还有辛国王室。郑乔以此为借口向王姬发难,王姬辨无可辨。第二日,郑乔提出将王姬纳入内庭。
王姬不从,但架不住上一任国王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被灌瞭一杯加药的酒送瞭进去。
没两日便传来——
祈善捏紧瞭拳头:“传来什么消息?”
褚曜道:“王姬秽乱宫廷,与内廷侍卫苟且,谷道破裂而亡……郑乔命令辛国旧臣为其以国主礼仪发丧。”
“噗——”
祈善脸色倏白倏青,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在沉棠与褚曜惊惧目光下阖目倒下。
“元良!”
“元良兄!”
===073 苏醒【求月票】===
雨过山青,云收日照。
昨日半夜下瞭一场毫无预兆的雨,暴雨倾盆,雷鸣阵阵,第二日放晴已是碧空如洗。
“喵呜~~~~”
“喵呜~~~~”
“喵喵喵~~~~”
奶声奶气的猫叫在屋内响起。
窗外的光透过缝隙跳跃入屋,调皮落在祈善浓密纤长的眼睫之上。一隻不足成人巴掌大的浅色虎斑花纹小狸猫喵呜喵呜地叫著,它还太年幼,四肢没有足够力气支撑它远行。
它不知何时从竹筐枕垫上醒来,踉跄著一脚踩空来到枕塌旁。它看著迷迷瞪瞪,抬起前爪推瞭推挡在前进路上的“障碍物”。
“障碍物”推不动,还是柔软的。
它两爪并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半个身子才爬上“障碍物”的脸。或许是好奇心旺盛,它伸出舌头舔瞭又舔,触感轻柔中带著点儿微痒,深陷梦魇的“障碍物”似有所感。
眉心微拧,随著睫羽细微颤动,在猫儿和阳光的共同努力下,“障碍物”有瞭转醒迹象。
祈善感觉自己做瞭一个很漫长的噩梦。
醒来却不记得梦中内容,但那种极其黑暗与窒息的感觉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拼尽全力挣脱梦魇的束缚,蓦地睁开眼。不知睡瞭多久,乍一醒来无法适应屋外明媚晨光,眼眶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水雾。
他闭上眼睛缓瞭缓,等待不适感消失。
随著感知逐一归位,他也感觉到喉咙发痒,胸腔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撕扯感,拧著眉峰忍,才将在喉间翻江倒海的甜腥压下去。
“咳咳咳——”
“喵呜~~~”
因为祈善偏头动作,猫儿先前的努力化为乌有,似委屈般呜咽瞭一声,睁著那双澄澈水绿的眸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祈善咳嗽的动作陡然一停,不可置信地循声转头。
一黑一绿两双眸子近距离对上。
祈善鼻尖还能触到猫儿身上细软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