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右手屈肘撑著床铺,缓慢坐起上半身,用手托著猫儿放到被褥上,抬首环顾眼熟的环境。此时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人。沉小郎君怀抱那柄长剑,斜靠著门扉小憩,微微歪著头。
她睡颜恬静,似乎睡得很熟。
但祈善一看过去,她便醒瞭过来。
“元良你醒瞭?”沉棠爬起来收起慈母剑,慵懒地打著哈欠,抬手揉去眼角残留的睡意,口中不忘说,“饿瞭没?我去东厨给你端点吃的来,吃完瞭再喝药,喝瞭再睡一阵……”
祈善手心抚摸著猫儿的毛。
他一醒来便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
唯有手心这个小傢伙能让他情绪稳定一些,大概是最愤怒最震惊的阶段已经过去,他现在再想起来那些消息,虽还是难受堵心,但并没有恨不得灭杀郑乔十族的冲动。
“沉小郎君这是……”
沉棠脑子也懵著,以为祈善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抱著剑睡觉,开口解释说:“我昨天不是把顾池得罪透瞭吗?担心他小心眼会连夜派杀手过来弄死我,以防万一抱著剑睡觉。”
祈善道:“在下不是问这个。”
“”那你说这隻猫?沉棠看到他手心搭著的猫儿,自以为终于连上正确的频道,解释道,“因为你昨晚吐血昏迷的样子太吓人,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担心会耽误你挑选的黄道吉日。所以呢,我一早就带著你给你傢狸奴的‘聘礼’上门‘下聘’瞭。元良,你总不会连这个都跟我斤斤计较吧?谁去‘下聘’不一样,反正猫新娘是给你接回来瞭,对吧?”
祈善:“……”
沉小郎君关注的重点总是将他带偏,内心残留的痛苦也消散瞭七八成,更多还是无奈和好笑。他隻得“先下手为强”,免得沉棠一开口又是一大段话:“你一直守在这裡?”
他想问的是沉小郎君一直这么守著?
沉棠实话实说:“也不是一直,跟无晦先生轮瞭个班,去早市买瞭点朝食。”
祈善:“……”
他发呆的功夫,沉棠将药和肉糜粥都端瞭过来。褚曜昨天晚上做的肉糜粥还有剩,放在东厨温著。祈善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好,肠胃也不行,隻能吃点容易消化有营养的。
祈善没有多说,低声道瞭句谢,眉头步骤一下,一口气喝完一整碗苦哈哈的药。
“我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不好……”
昨晚怒急攻心吐血,一度气若游丝。
沉棠都担心自己一眼没看到,他那一口气就断瞭,所幸早上气息逐渐恢複强劲,她才放心出门吃瞭点朝食。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人居然真的能被活活气死……
祈善却道:“其实还好。”
“你撒谎也不脸红一下。”
祈善苦笑解释:“善的身体并不差,隻是文士之道带来的负担太大,难免会虚弱些。”
他腰间的佩剑真的不是装饰,虽然武力比不上喝瞭酒的沉棠能大杀四方,但对付寻常三五大汉也没有太大压力,这次昏迷真是例外。
“你有使用你的文士之道?”
祈善道:“当下没有,以前留下的隐患。”
沉棠:“以前?”
祈善笑道:“弑主。”
每一次都是效忠之主先毁诺,祈善倒是安然无恙,不过反噬所需的文气是他这边出的,多多少少也会造成负担。一两次没什么问题,但次数一多,他的压力自然也大。
沉棠:“……那你身体能养回来吗?”
祈善笑道:“养是能养,要么隐居修养几年,要么投奔一个不会轻易毁诺的主公。”
沉棠一脸沉重地拍拍他肩膀:“那你还是修养几年吧,这世道这么乱,一时半会儿平静不瞭,你什么时候出山都来得及。听我一言,身体才是革命最大的本钱。还有,以后少生气。郑乔这么乱来,不止辛国遗民会被逼造反,庚国百姓迟早也会忍不瞭他的暴行……”
没有本钱拿什么浪?
最重要的是——
尽管祈善没有详说,但从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来看,他这些年“弑主”搞死的老板估计不下一隻手。他的文士之道也忒霸道,下一个老板还是擦亮眼睛,慎重慎重再做选择。
为瞭他的身体,也为瞭老板的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祈善:“……”
===074 秘闻【求月票】===
大病一场,祈善一跃成瞭瓷娃娃。
因为什么事情都不用他忙,他表示自己闲得隻能抱著刚聘来的狸奴,坐在廊下晒太阳。
他还给这隻狸奴取瞭个名字。
【素商】
褚曜一听这个名字,再看祈善苍白无力的模样,便道:“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素商?你没事给你傢‘新妇’取这么个凄凄惨惨的名字作甚?还不如叫槐序。”
秋色尚白即为“素”,秋日寒风凄厉与“商”同,故曰“素商”,一听就是不喜庆吉利的名字。
祈善慵懒地掀起眼皮:“因为好听。”
夏日已过,秋日将来,素商就很应景。
至于喜庆还是不喜庆——
祈善又不信这些。
沉棠百无聊赖,正托腮看著小胖墩儿习武,听到二人对话主动加入聊天,兴致勃勃道:“它眼睛生得不错,取名‘翠微’也可,你们说如何?”
祈善和褚曜异口同声:“俗。”
话音落下,二人表情微妙地看著彼此,眉头狠狠抽瞭抽,又将脸撇向不同方向。
沉棠:“……”
你们的默契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幸好,门外响起的敲门声缓解瞭她无处安放的尴尬,急忙套上木屐赶去开门。门外站著一熟一生两张面孔,熟面孔还冲她打瞭个灿烂热情的招呼,正是翟乐:“沉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