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名声一度好到让外人误以为是好欺负的烂好人?反倒是苗傢干的那些事,沉棠真不知自己那几句话,如何算得上污蔑死者身后名。横竖无事,弄个清楚。
“沉幼梨,你好得很!”见沉棠仍理直气壮,苗淑恨得手指颤抖不止,缕缕可怖血丝爬满眼球,“你可有杀苗傢男丁?”
沉棠随意答道:“杀瞭啊。”
苗淑又问:“你可有夺苗傢田産?”
沉棠道:“夺瞭啊。”
苗淑再问:“你可有抄苗傢傢财?”
沉棠道:“抄瞭啊。”
一桩一件她都认,但沉棠眼角含笑。
她很是无辜地反问:“你傢男丁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为何不杀?你傢田産多为不正手段强取豪夺,为何不夺?你傢干瞭这些事情,为何不抄傢?苗傢娘子,从苗傢被抄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年功夫,你能从毫无基础到如今开辟丹府、凝聚文心、喜提文士之道,不止天赋好,想来你在闺阁时期便打瞭硬实基础,不是寻常闺阁女儿,你真不知你傢的情况?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这三个问题,你脸皮臊不臊啊?”
沉棠一番话险些将苗淑气出个好歹。她盛怒之下,下意识忽略沉棠为何见到女性文心文士毫无惊讶,甚至显得理所当然。
“你——”
“我什么我?”
抬手一个【禁言夺声】。
光明正大享受当一隻权限狗的快乐。
“大人说话,你用耳朵听著就好。”
这话一出,逗笑公西来。
沉棠张口调笑打趣:“公西仇,你瞧咱妹子笑得就是好看,不似眼前这个苦大仇深。苦大仇深也就罢瞭,偏偏还恨错人。”
公西仇:“说瞭,那是我的义妹。”
沉棠也固执:“你的就是我的!”
关系这么铁,为何不能共享义妹?
苗淑气得三尸神暴跳。
奈何沉棠的【禁言夺声】连祈善几个都不敢说解开就解开,苗淑自然更加不能。
“老实点!”
荀定用长枪压著她肩膀,她连起身跟沉棠拼命都无法,隻能老老实实听恶魔低喃。
沉棠看著苗淑的眼睛:“我其实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父亲多好、兄弟多好、母亲多好、姊妹多好。你父亲好啊?那他为瞭十几亩的良田,设局闹得人傢破人亡怎么算?明知灾年收成不好,设局放印钱,几乎白嫖人傢祖传田産怎么回事?逼得多少户人傢绝望上吊怎么回事?更惨的,一傢九口上吊拉断瞭横梁!”
“九口人!”
沉棠比划瞭一个九的手势。
“最小的还在襁褓。”
“你那个好阿父的杰作!”
沉棠啧啧几声,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嫌恶:“还有你那好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哥风流有才?你弟弟仗义疏财?那佃户苦租金太高、种苗太贵,他们让人告诉佃户送女儿到外宅睡一夜给折扣算怎么回事?多少闺女被糟蹋?一十九人!最小的十岁!”
她隐忍著火气,怒极反笑,比划一个十:“最小的十岁!那是月信都没来的年纪!”
“当街纵马踩死的人……”
“驾车冲撞碾死的人……”
沉棠不情不愿将垃圾记忆翻出来。
“还有,我记得你有个堂叔负责经营十乌那边的生意吧?他年轻时候从十乌买回来一个貌美奴隶。奴隶给他生瞭个女儿,这个女儿生来肌肤胜雪,还未及笄便美得不可方物。于是你堂叔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打,甚至威胁那个奴隶要将女儿丢给下人轮番玷污,非要奴隶承认女儿是她红杏出墙所生。最后奴隶熬不住承认这个罪名,被你堂叔乱棍打死,隔天就睡瞭那女儿当妾……哇,这故事真的吗?这是能说的吗?”
沉棠一度以为自己在看话本。
不,这是话本都写不出来的野!
阴阳怪气过后,沉棠沉著脸,正声道:“对,他们是庶民,是贱民,是流,是氓,无权无势、无钱无财,但他们哪个不比你傢那几个男丁更有资格活著?但他们最后却都死在横梁上、死在马蹄下!苗傢娘子,因为他们是爱护你的父兄,就该免于一死吗?他们活著,便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我特赦你苗傢女眷,已是菩萨心肠!”
苗淑似要目眦尽裂,眼神是恨不得啖肉喋血的恨意,同样也写满不信,她根本不信沉棠说的每一个字。她知道自傢父兄不算纯粹好人,但他们也做不出如此恶事!
这裡头有多少是沉棠栽赃嫁祸?
沉棠一眼瞧出她心思。
冷嘲:“你要是投胎到你傢佃户肚子裡头,估摸著被糟践的也有你。你不信,我还能按著你头信?爱信不信!其他且不说,你傢隐瞒数千佃户,躲避收税,这点你总知道吧?你既然出仕秋文彦那隻老菜鸟,应当知道田税对一个郡县运转的重要性。”
苗淑表情微变。
沉棠哼道:“哦,果然知道。”
知道,不在意,理所当然。
骨子裡的傲慢都能溢出来瞭。
说著,沉棠又阴阳怪气起来。
“秋文彦那隻老菜鸟,不止实力差劲,这瞧人的眼光都不好。一个会纵容自傢藏匿佃户的谋士,他也敢用啊?不怕辛苦打下的三瓜俩枣、锅碗瓢盆被偷摸儿搬走?”
荀定几个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沉棠骂人样式这么多。
若是换个人,还不羞惭钻地缝?
最后,沉棠语重心长做瞭总结:“苗傢娘子,站在你的立场,你恨我、想杀我,这都是正常的!大胆恨、大胆想!做白日梦不磕碜!兴许梦裡就能实现瞭呢?咱也不是蛮横霸道的人,更不会管天管地还管你拉屎放屁。不过,出来混,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