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与荆棘鸟【悬爱】(127)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裡的残暴的国王山鲁亚尔,美人要每天晚上讲不重样的故事,才会大发慈悲的不杀她。
小朝朝倒是不残暴,但是她会哭又很皮,缠人的功夫很是让人头痛。
后来,朝朝记得,她午睡实在睡不著,许言清就带著她出去瞭,美其名曰——去国王和王后的宫殿冒险。
朝朝当时被哄得屁颠屁颠的,现在倒是明白过来瞭。是许言清自己要出去的吧,没办法才带上她这个拖油瓶。
那个时候,顾朝朝记得,是许言清来到许叔傢的第四天。
场景又开始转换瞭。
朝朝站在灰白干爽的马路上呆立良久,看著眼前的铁栅门,在春天阳光无心映照的这处废墟,曾经隐藏瞭什麽秘密呢?
她的意识没办法进去。
因为儿时的小朝朝,没有进去过。
她看著许言清瘦小的背影,被那座高墙环绕的古老宅邸吸入,他让她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他。
周遭很是寂静,也很气派。
门牌上有字,写著瘦金体的江。
“这就是国王和王后的宫殿吗?”
可是这个宫殿,在她的意识裡,头顶仿佛盘著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排列的绿油油的眼珠们死死地盯著她。
“好可怕。”
这大概又是小孩子的记忆惹的祸。
朝朝这样想著。
*
现实中,与此同时,在南市的某个别墅区,许言清站在阔别已久的江宅门前,手裡捏紧瞭的那枚白色的王后棋子,最终指引的地方就是这裡。
从前,江傢大门的钥匙扣,悬挂著的就是一枚国王棋子。
如果问,王后棋子代表著什麽,许言清所能想象到的,也隻有这个废弃的江宅。
黑曜石的门牌上,字迹早已风化,原先金笔的瘦金字体,隻剩下半边的三点水。
许言清表情冷淡,以机器人般没有表情的步伐,一步一步进入废墟般静寂的宅邸,首先看到的是江宅荒芜的庭院。
丁香花凋落,番红花和白菖蒲杂草似的肆意生长,不见人影的庭院深处,竟然有山茶花开始豔丽绽放。
赵霁喜欢白山茶。
从前的庭院裡几乎种满,上百枝花朵在春风裡摇摆绽放的模样,甚是好看。
看来,她回国之后就住进瞭这裡。
如此,许言清对能找到救朝朝的答案,多瞭几分信心。
隻是,它会在这个房子的哪裡?
说起来,许言清并不是被生母抛弃之后,第一次来这裡。相反,他在成为许傢养子的第四天就来过瞭。
彼时,赵霁收拾行囊正要飞去A国。
母子两人碰面,仿佛生死仇敌一样对峙著。
女人露出冷酷的笑容,白皙细致的手臂抱著胸,居高临下地睨著他。
那时的少年,白衬衫黑裤子,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握住瞭一把刀——一把长约十五厘米的厚背登山刀。
隐藏于后。
或许,在某个时刻,他会走到女人的背后,一口气从斜后方刺入她的脖颈,然后冷漠地看著她痛苦倒下。
那时,他刚得知江叙那个神经失常的母亲死亡瞭。
他的杀人计划并不完美,自己也肯定会被警察抓住,成为杀害生母的少年犯。届时,也不会有第二个江越安,替自己进监狱背负罪名。
而他会如同一条搁浅的,浑身散发恶臭腐烂气息的死鱼,在这个生机勃勃、美丽的、颤抖的世界裡,隻剩下可怕的残骸,和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小许哥哥!”
“你好瞭没有啊?朝朝想回傢……我们不冒险瞭好不好……朝朝一个人害怕……”
楼下传来,小姑娘委屈又可怜巴巴的哭声,一下子打破瞭室内诡异的气氛。
刀子猛然落地。
少年在深渊的入口,如梦初醒。
他一股脑地冲出瞭别墅,没有管那个女人看到凶器的时候,是什麽表情。他拉著顾朝朝的手,跑出狭窄的街道。
“小许哥哥,后面有谁在追你吗?是城堡裡的妖怪吗?”
朝朝想要好奇地回头望,被他用手挡住。
许言清记得,他似乎语气很是肯定地说:“对,裡面住瞭一隻巨大的蜘蛛。”
小姑娘一听,瞪圆瞭眼睛,而后拉著他撒丫子似的跑瞭起来。
许言清站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额头不自觉沁出细密的汗水,他从窗户往外看去,目光複杂地凝视著大门口的铁栅栏。
那裡仿佛还站著个扎著双丸子头的小姑娘,肥嘟嘟的手抓著铁栏杆,眼睛含著两泡泪,哭著喊他出来。
自己白衬衫上要是贱瞭满身满脸的血,这个爱哭鬼可能会被吓到,哭得更惨。
思及过往,许言清的嘴角勾起瞭淡淡的笑容,容颜更是昳丽。
他方才寻遍整个别墅,都没有找到赵霁隐藏的关于涅墨西斯的抗体,甚至没有任何与她的科研实验相关的资料。
这很不寻常。
然,越不寻常,那东西在这裡的可能性越高,隻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许言清静静地站著,脑海中却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精密仪器,不断分析著自己和江越安的每一句对话。
“……你从骑士的F3到A5,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江越安曾说过这麽一句话。
许言清之前以为,这是江越安为瞭在他面前展现身为人父的那种充满优越的掌控欲,可现在细品,总觉得有那麽一丝违和。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前因,隻是突然说瞭。
江越安的棋艺远胜于自己,他对棋局的把控以及对对手心理的揣度也登峰造极。许言清毫不怀疑自己与他下棋时走的每一步,都是江越安精心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