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离婚前夜(52)

作者: 时从今呀 阅读记录

“苍苍。”沈致彰拢着火,温柔地笑了一笑。

“你是谁?”赵二沉声,警惕看人。

“你不记得我了?”沈致彰笑容没变,侧身在他身边躺下:“苍苍?”

赵二看到他的病服堆起了奇形怪状的褶皱,才发现周围都是碎石,而自己身体下铺着唯一一件厚实的外套。

“苍苍,你这下巴是怎麽了?”

沈致彰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给你吹吹。”

他们中间隔着一团小火,明亮且炙热。

赵二偏头躲开面前的手,扭着脖子看高高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了什麽,回头看他的手,心头一跳,已是肯定:

“你是那天晚上——拦车的人。”

沈致彰神经兮兮地又翻身爬起来,火苗灭了。

沈致彰重新啪嗒打开,跪在他面前,拜佛一样虔诚:“我就是想见一见你,苍苍,我很想你,但我姐姐不準。”

赵二脑子转得飞快,想他口中的那个姐姐,应该就是那天晚上高跟鞋的主人,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被绑缚的手,赵二试探问: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苍苍啊。”沈致彰笑眯眯的,啪嗒又打了一次火,念李太白的诗:“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厉苍梧,我一直都记着的。”

赵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我并不记得你是谁了,我因为生病,失去了两年记忆。”

“我知道,这件事我知道,所以我逃出来救你了。”沈致彰孩子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给他指头顶的废旧工厂:“这里很安全,没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赵二虽然怕,但是很清醒,循循劝他:“既然很安全,那你帮我把手解开吧。”

沈致彰在火光里迟钝地盯着他,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赵二在火光被夜色吞噬的一瞬间后出了声:“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又不会伤害我,我被绑着,不舒服。”

赵二声音很轻。他听见沈致彰在黑暗里轻快地回答了他一声:“行!”

塑料打火机啪的又响了,沈致彰的脸在一片橘黄里无端呈现出憨厚,他在手指马上碰到赵二腕上的绳子时,问赵二:“苍苍,你是不是很冷,你在发抖,我去点个火吧?”

“不用,不用,我不冷,你先给我解开吧。”

沈致彰在火光里歪着头想了一会子,“我还是先去点个火吧,你抖得太厉害了。我知道,你很怕冷。”

赵二脸色一白,想说什麽,哗啦啦晃脚,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才明白过来,沈致彰是用链子把他的脚拴在了某个类似柱子的地方。

沈致彰一走开,赵二就在黑暗里仰头深呼吸了两下,逼自己平静。

这个绑匪看起来神经不太正常,还有些笨手笨脚。应该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而且看起来,他还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对自己有所企图。他知道自己鲜为人知的名字,也知道自己怕冷,应该是特意了解过他的。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能逆他的意,只要顺着他,就一定能逃出去的。

呲啦——

木头划在地板上的尖锐声音一分一寸地传来,割着赵二揪成一束的心魂。

他赶紧把身体翻回侧躺的姿势,借幽暗的小火看沈致彰的轮廓。沈致彰蹲下来,用打火机燎到了一角布。

一星小火顺着潮湿的破布蜿蜒而上,沈致彰收了打火机,弯腰提了一个桶,远远往上一泼。

火光瞬间沖上数米高的房顶,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黑烟和赵二犯恶心的柴油味。

托柴油的福,刷地支起一树明亮,赵二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废旧的服装厂,周围都是发霉的布,破机器,和木头。

沈致彰围在火旁边转了一圈,回头看到赵二满眼不可置信,赶紧跪到他身边帮他解手上的绳子。

赵二忍了又忍,还是伏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沈致彰身上的柴油味,太浓了。

南区灯火通明的照相馆里,梁慎被人一脚踢在后膝弯,“碰”一声跪在赵牧面前时,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说说,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赵牧把玩着手表,悠悠地看着墙上新人的婚纱照,声音閑散。

梁慎吊着头,嘴里掉出血丝,瞥到赵牧拿在手上的表,无声地、嘲讽地勾起一个笑。

这个笑又让他吃了一顿拳脚。

赵牧立在一幅中式婚纱前,听见背后的拳打脚踢以及闷哼声,面无表情。他看着冷静,但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在想一个事情。

是什麽时候?赵二到底是什麽时候计划逃跑的?是不是他想起什麽了?又是在什麽时候想起来的?

是在陈晚和赵湛平的墓地?在戴上那枚假婚戒的时候?还是看到那本“□□指南”的时候?抑或是更早,早到一切都是演戏?装作无辜模样,在床上都把他骗得死死的。

而他还像个愣头青,想着和他重归旧好。

握紧手表的指节凸起,又松开,赵牧脸上一直挂着让人産生错觉的微笑。

手表轻轻放在红色漆面的小圆桌上时,发生清脆的哐当声。桌面倒映出表盘和灯光的一角。

放手表的人懒懒撤了脚步,慢吞吞跺到梁慎面前,起先只是抱着手认真地看他,然后突然一脚踹在那人肩头上。毫无预兆。

“我问你,人到哪去了?”这声音,一字一句。

梁慎白着脸,仰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明明已经是肋骨断三根了,梁慎还跟不知道痛一样,看着灯光,笑出声来。

他有些得意,他还抗得住,但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恐怕是离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