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美人入宫已满一月。
福太贵君亲自来到朝露宫,太医尚且未至,这后宫顶顶尊贵的人便亲自嘘寒问暖:“昀儿,你可觉得腹中难受?可曾有什么格外想要的吃食?哀家那儿特意存了罐酸梅,给你送来可好?”
孕育不易,吃些酸的便能压下腹中恶心。福太贵君其实还有一层言外之意:酸儿辣女,这次便是诞下个皇子,也算有功。
皇女多难得呢,能先有个皇嗣便好,这满后宫男人的肚皮们,总得先开个怀不是?
余昀只抿唇笑笑。
他被家中母亲姐姐们惯出骄纵的性子,一向爱笑爱闹,从前何曾有过这般羞涩的模样?盖因心底生了弱气。
余昀自是相信自家生女的运气,可这一月以来,他的的确确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余昀的性子,若是换个妻主,兴许此刻他便责怪对方太没本事,没能叫他怀上孩子。
最次最次,他也绝不会这般忐忑。
说白了,余昀是想到了未曾怀孕的后果。那幻想中的画面,叫他生出了患得患失,才失去了往常的自信。
不愿陛下远了他,不愿失去那份特殊,不愿看见陛下失望的眼神.....他真的真的,很想为她诞下子嗣。
时间过得慢急了,尤其是太医隔着手帕为他把脉的时候。
很久很久,太医凝眉,收回了手。
福太贵君迫不及待道:“怎样?怀没怀?”
担心生出变故,也是防备着后宫其余小蹄子们有坏心,福太贵君特意拦下了旁人,此刻这宫中仅有坤宁宫与朝露宫的人。
这些人自然都盼着余昀怀上,便眼巴巴望着那太医。
太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她顿了顿,便跪了下来。
这一跪,福太贵君心就慌了。
瞧见他有了心理准备,太医便垂下了头:“奴才医术不精,瞧着......瞧着雾美人并无滑脉之象。”
女尊
朝露宫的到底没怀上。
主子再有威慑, 也堵不住每一个下人的嘴,遑论其中别宫的“钉子”。太医离开朝露宫不久,消息便私下传遍后宫, 传到了每位翘首以盼的侍君耳中。
其中唏嘘自是不提,喜意却更甚。有那沉不住气的,午膳都多用了一碗——
管他呢, 自个儿虽未有孕, 但别人也没怀,那就是喜事, 大喜事!
辛言忱一听,便知道那不争气的多吃了一碗饭的是裘荀生。
“......”
也罢, 起码没去朝露宫耀武扬威,倒是长进了。
“听说太医一回去便告了假,若非年纪未到, 恐怕就是告老还乡了!”
诊出喜脉是好差事, 诊不出么,自然便是一桩坏事。可说到底,怀不怀的, 太医又有什么法子呢?
嘴里念叨着那倒霉的太医, 冬鱼脸上的喜色却根本藏不住:“叫那雾美人天天吹嘘自己的肚皮子, 以为谁没有似的。”
说完,他还很明显地看了眼主子的腹部,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期盼藏也藏不住。
从前他们这延珍宫是谁都能踩一脚的角色,当然不敢生出妄念。如今却是不同了, 陛下对主子有了几分特殊,愿意分些雨露, 他们这些下人也就敢大胆地做些梦了。
辛言忱对那雾美人却有几分唏嘘。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换个说法,担了那般大的殊荣,此番不孕,便是陛下与福太贵君不曾怪责于他,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旁的侍君、捧高踩低的下人.....那些倒在其次,总不会太过分,最怕的却是雾美人自己扛不住、拐不过心底的弯儿。
到底是别人的事,一切只在脑中过了一下。
“这段日子警醒些,别与朝露宫的人扯上关系,旁的事儿也别多掺和。”细细叮嘱了一番,见冬鱼几人肃了脸色,辛言忱方才作罢。
风浪之下,他这延珍宫不图前行,在原地稳住便很好了。
*
雾美人无孕一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偏偏所有人都不敢在明面上说。
皇嗣没影儿毕竟不是该高兴的事,有那聪明的,还装模作样地烧烧香、拜拜佛,替岚朝求一求子嗣,倒是讨了福太贵君的好,心情好了几分。
而后宫的局势,也悄然转变。
得知雾美人无孕,陛下虽未问责,还补了些赏赐以作安慰,可到底减少了去朝露宫的次数。
其余侍君们不嫉妒那“有福气”的雾美人后,也转过弯儿来了:亲爹有多能生、有多少姐妹都是假的,气运一说更是缥缈。世上有几个福太贵君那般的男人?
都入宫了,想要子嗣,只看自个儿有多勤快,只看能讨多少雨露,这才是他们实实在在能握到手心的!
若别人只承1次雨露,自己承了10次,岂不是有孕的几率更高!
后宫众人兴致高昂。
今儿一位美人摔倒,明儿一位公子做了噩梦,后日又有一俊俏小侍在陛下散步途中摔倒.......
在这风浪之下,君后做主将贴身宫侍云绡抬入宫、又有那云柏宫叫亦芽的下等宫侍不知怎的入了陛下眼被抬为侍君的事,倒不那么显眼了。
延珍宫的人也跟着凑了波热闹。
辛言忱自然不是那等主动的性子,可他似乎真在陛下心上占了个地儿,便是其余侍君们再积极,一旬下来陛下总会记得过来延珍宫一趟。
“便是君后大人按照宫规也只得初一十五两天,咱主子一月可是有三天呢!”冬鱼私下眉飞色舞地炫耀。
一月三次是往少了说,有时四五次都是有的,莫说延珍宫的下人们了,就是辛言忱自个儿也时常心跳失了序。
出于一种本能的直觉,又或是过往十几年在辛府的艰难谋生,即便是如此殊荣,辛言忱仍刻意保留了一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