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月老转正指南(60)
花无颜抿了抿唇,挺直腰板,不卑不亢道:“任老六确实没有这个本事,但他身后之人,绰绰有余。”
“哦?”
“民女所说之人,便是民女的大伯——花昌开。”
“都是一家人,他为何如此对你?”一直尚未开口的储鸿才忍不住发问。
花无颜抬眸,望向端坐在堂上的顾临川,目光似箭,寒光凛冽,“因为......他害死了家父,怕小女查明真相,故来杀人灭口。”
“家父五年前,与花昌开一同上山祈福,却被他推下悬崖,死于非命,民女几日前,偶得真相,特去找他对峙,之后便屡遭意外,个中缘由,还望各位大人明察。”
储鸿才看向顾临川:“可有此事?”
顾临川心底一寒,强装镇定道:“当年这个案子,仵作以意外作结,老夫事务缠身,也未曾多想,没成想另有隐情,确是本官失察。”
一句话就将冤案的主责推到了仵作身上,自己就担了个失察的不痛不痒的罪名。
储鸿才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搪塞之味,倏地沉下脸,“人命关天,怎如此草率!”
顾临川急忙起身,躬身赔罪:“大人所言极是。”随后朝衙役吩咐:“把仵作拉下去,仗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衙役领命而去。
“既然案子另有隐情,顾大人不打算重审吗?”
“大人见谅,并不是下官不愿追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县衙人手不足,新案子尚来不及解决,更何况这些陈年旧案。”
“借口!”
储鸿才拍案而起,双颊通红,厉声道:“真相未明,怎可不查?于你而言,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案子,可于百姓而言,这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亲人,若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你让他们如何心安?”
顾临川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避不开了。
幸得他早已打点好花昌开,谅他也不敢攀扯自己。等储鸿才走了,他再寻个由头将人放出来便是。
“来人,传花昌开。”
第三十四章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花昌开随衙役抵达公堂。
他微驼着背,双手揣在袖中,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各路人马,面上却故作副惶恐不安、仿若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不知大人唤小的来,有何吩咐?”
不待顾临川作答,他目光一斜,惊呼出声:“无颜,你怎么在这儿!可是犯了什么事?别怕,大伯在这里。”
花昌开弯腰,拢了拢花无颜的肩头,眉头紧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情的众人,包括储鸿才都有点懵,这花昌开看着倒与侄女分外亲近,不似那等杀兄之人。
花无颜扫了眼肩头那只白腻的手,向后一移,抬眼,盯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花昌开,冷冷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无颜,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你大伯啊,从小看着你长大,视你如己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花昌开眉心拧成疙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长留抱着胳膊,嗤之以鼻道:“还真没见过,这么会装的。”
花昌开闻言,神色微变,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做戏。
“无颜,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误会大伯了?”花昌开一脸慈爱地看向花无颜。
花无颜起身,与之平视,勾起一抹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伯想不到,当日有个小和尚,亲眼看见了,你的所作所为。”
探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卡在花昌开与花无颜之间,像座天堑,阻断血脉,隔绝亲缘。
“你......你胡说什么?”花昌开仍在挣扎,却肉眼可见地泄了底气。
他本是读书人,不事农桑,养尊处优,面容养得白腻,此时却呈现出难看的青灰色,仿若濒死之人。
“小和尚将他看见的都写了下来,就在我手中这张纸条上,花昌开,你还想抵赖吗?”
花无颜举着字条,步步紧逼。
花昌开瞬间失了分寸,暴跳如雷,指着花无颜,大喝:“放肆!竟敢直呼长辈名讳!我今天就替三弟,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他气得双唇发抖,抄起身后案几上的青瓷茶盏,猛地朝花无颜砸过去。
花无颜没料到他会如此气急败坏,躲闪不及,只得下意识抬手遮住脸,闭紧双眼。
“哗——”
“啪——”
“啊——”
耳边传来茶水的泼溅声,瓷盏的破碎声,还有众人的惊呼声......
似乎还有一记闷哼,近在咫尺,清晰可闻,可——不是她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滚烫没有烙下,花无颜缓缓睁开眼,眸中有片刻的茫然,待目光聚焦,看见的便是长留吊儿郎当的笑脸。
“本来就不好看,再毁了容,就真嫁不出去了。”
已是深秋,隐约可见朦朦胧胧的白雾从他身后蒸腾而起,像清晨的袅袅炊烟,像掀开笼屉时扑出的热浪,将他的眉眼,模糊得不甚真切。
“你......”
“竟敢在公堂上行凶,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顾临川瞥见储鸿才渐冷的面色,暗骂了句蠢货,赶紧发号施令,控制局面。
花昌开约莫是被逼急了,不等衙役上前,一把夺过花无颜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塞入嘴巴,咽进肚里。
“什么纸条?现在没了。”
他摊开手心,不无得意地晃了晃肩上那颗沉甸甸、圆鼓鼓、空落落的脑袋。
花无颜回过神,浅浅一笑,“侄女不过是学大伯,做了个戏,大伯怎么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