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李白的抱剑小童(191)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李泌愿意无名无分跟着个丫头片子吃苦,也不愿被他高高供在长安。
皇太子憋了许多火气,从他当太子之日起算,似乎就没有一天是顺的。这些怒气与憋屈成堆地爆发出来,叫李亨一下子想到了他的父皇。
他那尸体都烂了的父皇。
父皇早已归天,高力士却敢欺瞒百官,与那臭丫头里应外合,叫他失去了抢夺军权的先机。
如今,他暂且拿李乐央没办法,但要处置这个宦官,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李亨命人杖杀高力士,并允许宫人围观。
高力士在这宫中扎根数十年,到底有着自己的势力,宫人里头受他恩惠的也不在少数。此时,便是不能相救,也都赶来送他一程。
高力士知道自己将死,闭目片刻,恸哭道:“皇太子受阉人与妖女蒙蔽,终究不得侍奉君上终老。”
“陛下,奴未完成陛下所托,无颜见您啊——”
他吐着血,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在无边长夜中,只余下一地血迹。
那血染了砖石,擦不干净。
于是,宫中一时间流言四起,时不时便有人猜测当今陛下是否已经不在人世。曾经御前伺候的奴才们咬紧了牙关,半个字也不敢透露出去。
李亨借机派了李辅国带领禁军肃清宫城内外,挟制臣属,预备登上大宝,直指天子之位。
洛阳却抢先一步放出消息来:
“皇太子弑君逼宫,追杀亲弟李璘,冤死皇子李倓。又偏听偏信,以宦官李辅国和宠妾张良娣为亲信,将东都洛阳许给回纥太子叶护做交易,置生民于不顾,其罪天理难容。”
“圣人已死,安贼未灭。今天策府再以讨伐国贼李辅国为己任,敬告天下人。”
第90章 结局
90.
一纸讨伐书, 广布天下人。
借着李隆基腐臭的尸骨,天策府上将终于有了充分的理由调兵遣将,直入长安。
全军火速拔营。
七娘原以为从东都走潼关道出发, 多少总会受到阻拦, 少不得又要见血, 谁知一路走来却畅通无阻。
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勒了马绳, 仰头望向面前大开的潼关天险,任风吹拂飞扬的马尾。烈烈风中,袍角翻飞, 她叹道:“李亨不顾东都百姓死活,将一城许诺回纥叶护太子的时候, 就该知晓民心如流水,一旦失去,可就再难挽回了。”
身旁温顺的白马打了个响鼻,甩甩脑袋。
宁斐自然而然接话:“今日苦果, 皆是他们父子咎由自取。七娘做的很好。”
因为已经足够好,便无需再责问自己,揽下重重压力和枷锁。
七娘知晓宁斐的意思,侧目对他浅笑,却并不言语。
她真的做到最好了嘛?
大军一日□□近长安, 七娘的脸色也一日日越发严肃。
这一年多来,每场战争带来的伤亡损失, 在对抗安禄山时, 已然叫她有了清晰的认知。
七娘始终没能思考明白这件事——
明知会给百姓带来伤害, 她却还是率军前来讨伐长安, 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主将心有疑惑,便不宜一战。
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外河边, 整装待发。而数十里外的宫墙内,执意登上大宝的李亨却已经被李辅国和张良娣合谋,逼死在了老父亲李隆基的灵位前。
李亨跪在蒲团上,死不瞑目。
宦官李辅国上月才被封为郕国公,穿一身紫袍金鱼袋,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血,笑着对身侧的张良娣说:“陛下追随先皇去了,我等当以广平王李豫为新皇。届时,娘娘可就是皇太后了。”
张良娣眼前一亮,吞咽口水:“我记得,回纥军入东都时,广平王下马求叶护太子了?”
李辅国点头:“正是,殿下是良善心软之人啊。”
张良娣也笑:“软和点好,如此登基之后,才能听话省心些。说起来,长宁郡主贼子野心,已带人兵临城下了,五郎①到底怎么打算的?”
李辅国:“陛下原就打算逃去灵武,我等拥立新帝前往便是了。可惜郭子仪将塞上精兵尽数带走讨伐史思明去了,只剩下些老弱守边。不然,有我亲自带军,三月内便能将两京收复!”
不过,也正是因此,朔方如今是个空架子。
他们要北逃,倒也还算方便。
李辅国把控军政大权已经有段日子了,去年,他还在李亨的授意下,在长安建立了察事厅子,以便侦查举国官员、节度使的动向。
察事厅子的人遍布长安,神通广大,能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逃长安。
李辅国准备好了一切,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广平王竟然反水了。
广平王府内。
李豫正坐在茶案前,与七娘派来城中的探子对望。
李豫不像他阿耶李亨,压根儿就没有称帝之心,更不想做那两个宵小之辈的傀儡。他有自知之明,因此,在七娘派人潜入长安联络时,几乎毫不犹疑地做出了选择。
长宁郡主是玉真公主的女儿。
算起来,他们分明只差了五岁,他却要唤人家一声“姑母”。若他不得不登基,姑母便为大长公主。
这不免叫人想到昔年那位太平公主。
都是出身皇室,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李豫垂眸,自嘲地笑了笑,亲自给前来传话的人倒了杯茶,推过去:“烦请回去告知姑母,侄儿愿里应外合,诛杀我大唐乱臣贼子,收回军权,广开城门,迎姑母与唐军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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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七娘的双目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