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09)
盛轼心中确证了这一回的事情,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寝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高能QVQ
40 【第四十章】
◎”耳洞”◎
盛轼将沈春芜径直抱入寝殿, 在一张黄梨木圆凳上,他抱着她坐了下来。
有风从楹窗外幽幽吹过,女郎宽大的袖袍被拂得翻动, 像是两把荷叶扇, 把风扇进了颈子里去,肌肤之上, 蔓延起一阵风飕飕的凉意。
“从蓬州阅兵回来,给你带了一样礼物,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今夜刚好是个契机。”
沈春芜的鬓发被撩了开去,感觉有两样冰凉的东西, 抵在了耳珠处, 发出环佩相击的脆响。
原来是一对耳铛。
“你耳根上各有七个孔,看来以前很喜欢戴耳铛。”
沈春芜纤纤素手置在膝上,腿伸直放在他弯曲膝盖下面,他就坐在她的面前, 因凑得太近,只听得见盛轼逐渐变沉的吐息, “为何现在不戴了?”
七个字,如七个孔,倏然打入她胸腔弯弯曲曲处,沈春芜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平寂的心河, 好像被一场忽如其来的雨打糊了。
她经常梳垂髻和堕髻,用浓密的发丝掩盖住耳根, 就是为了不想让旁人发现她耳根上的秘密。
这是一桩隐晦的事体, 只有身边负责梳妆的缇雀知道, 连环莺都不知情。
没料到盛轼居然会觉察,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春芜用自嘲的口吻道:“幼时经常体弱多病,抵抗不住漠北的风沙,有时哪怕喝了药,也无济于事,阿母遂去谒拜了当地神明,神明说我身上邪祟浓重,要在耳根打七个孔,让邪祟从体内流出,方才安保我身心健康。”
漠北民风淳朴开放,一个女娘耳根上有七个孔洞自然不出奇,身上有孔的女娘多得是,但奉京城就完全不一样了。奉京城的女子没有戴耳铛的时尚风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身体上打孔自然是大逆不道之事,纵使要在耳根做点缀,那些耳铛也是用夹的,而不是别针。
为了不招惹闲话是非,沈春芜修剪了身上的不和谐的枝蔓,用娴静容雅修饰门面,无人觉察到她曾经戴过诸多的耳饰。
盛轼居然会发觉她审美上的小小的怪癖。
他很专注地扶着她的下颔,看着她的耳根。
仿佛是内心的隐秘正在被揭开窥探,沈春芜听到自己隐隐发颤的声音:“是不是很奇诡?”
盛轼没有回答她。
他为她戴上耳铛之时,这一瞬,人间世里,她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太紧张了,呼吸喘不过来,听到金属饰物摩擦碰撞的声音,素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感觉这个过程,好像持续很久。
“可以了。”他松开了她,散淡笑问,“疼不疼?”
说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左耳那一枚合欢垂珠耳铛,当啷——当啷——,铛声幽幽震在她的心口上。
沈春芜腼腆不已,摇了摇螓首,戴耳铛一点都不疼。
顿了一会儿,又听到他说:“很漂亮。”
男人嗓音低哑,慢条斯理的,音质偏冷,带着习惯性的笑意。
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回应方才她的问题,语气带着不易觉察的温柔,沈春芜一度以为盛轼是不是被夺舍了。
面前就是铜镜,沈春芜却是生平头一回庆幸,还好自己看不见,否则,一定能看到面红耳赤的样子了。
过了一会儿,盛轼问:“会穿耳孔吗?”
沈春芜点了点螓首。
“如此,为本王穿七个孔吧。”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太轻太轻了,几乎像凑在她耳边说话,万籁俱寂的殿内,只能听见彼此的吐息。
沈春芜愕然地瞠住眸:“王爷是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本王是在开玩笑吗?”
盛轼将一根凉丝丝的银针,递到了她手上,言辞威严,一行一止间,不容她有任何犹豫的空当儿。
沈春芜的耳孔是为自己打的,从未帮旁人打过,当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摩挲着盛轼的耳廓,先让银针在烛火上燎烤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在耳廓上确定位置,落针穿孔。
淡淡的血腥气息,逐渐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好不容易穿好了七个孔洞,沈春芜终于舒下了一口气,掌心上都是冷潸潸的薄汗,她想问他疼不疼,却听他说:“畴昔,宫中所有人都说,本王命中带煞,不仅与皇长子的命格相冲,还会克死所有近身的人,那些人说,母亲也是本王克死的。”
沈春芜沉默地攥着银针,晌久才道:“所以,王爷让我给您穿孔,是为了将您体内的邪祟流出来?”
盛轼笑出了声来,笑意让人捉摸不透,把她抱在腿上,下颔抵在她的颈窝处,脸贴着她的脸:“我们的命,就这样穿在一起,不挺好吗?”
这句话一语双关,温柔却阴鸷,缱绻却偏执。
男人的吐息裹挟酒香与血腥气息,字字句句含着危险。
——“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就这样搭伙过一辈子,是不是也可以?”
不知为何,这句话陡地出现在沈春芜的脑海里。
盛轼好像曾经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
这种卑怯的话,如何可能会是他说的?
沈春芜仔细去想,却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去想了。
一起过一辈子吗?
她无法笃定未来,是不是还能待在他身边。
心绪复杂起了。
但为了不让他瞧出端倪,沈春芜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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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宫中众人难眠,除了帝王的养心殿,燕皇后的坤宁宫、仲太后的慈宁宫,亦是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