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40)
容朔眸色一黯,别扭地低声道:“长兄。”
没有人知晓盛轼与容朔是亲兄弟,除了他们自己。
所有见过他们的人,都以为两人只是长得神似,两人有容相上的共性,但品性上却有霄壤之别。
梅妃当年生得是双生子,她觉得庶出皇子光是有一个,就已经够苦了,竟然还是两个。
看到弟弟哭得最响亮,梅妃委托侍婢姜初雪偷偷抱到了盛家,承养在盛家老夫人膝下,冠姓以容,因是冬日出生,名为“朔”。
哥哥不哭不闹,最是安静,看起来是个最能闷声吃苦的,梅妃就将他记入了皇子谱系,成为了七皇子。
这天底下如此任性妄为的母亲,也只有梅妃一人了。
双生子,即哥哥与弟弟,从此以后有了翻天覆地的命运。
梅妃临死前,对盛轼交代遗言,提到的最多的人,都是容朔。
盛轼是当哥哥的,有义务要护容朔周全,容朔有什么心愿,都要尽量满足他。
盛轼内心非常清楚,母亲爱弟弟胜过爱哥哥,哥哥也有义务保护弟弟。
他也不需要任何任何人去爱他。
父爱,母爱,手足之情,他没有真正感受过。
盛轼问过临时前的梅妃:“母亲,您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梅妃说:“你的眼睛和嘴唇特别像谢胤,每次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了他。我,恨极了他。”
盛轼想过,或许是容朔长得最像梅妃,又常年不在身边,梅妃才特别喜欢弟弟吧。
直至长大以后,盛轼才意识到,偏心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就如圣上爱皇子胜过公主。
就如长辈总喜欢年岁最小的孩子,觉得他们乖巧可爱。
可是,他曾经也是年岁幼小的孩子,为何母亲没有疼过他呢?
曾经非常渴望得到的东西,现在他不稀罕了。
只要,沈春芜爱他就够了。
双生子的秘密,必须彻底烂在肚子里,否则,就会迎来灭顶之灾,这也是盛轼为何要求容朔留在漠北,当然,容朔也甘愿留在漠北,容朔觉得天子脚下,处处都是束缚,还不如在漠北自在。
容朔沉默了许久,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听闻长兄为长嫂做过不少惊世骇俗之事,不免有些担忧。”
“你在嫉妒吗?”盛轼修长的指根轻轻敲在桌案,“我有爱妻,你仍孤寡一人。"
容朔:“……”
长兄树敌众多,如此招人恨,未尝不是没有理由!
容朔到底是个兄控,见长兄来岭南治理洪涝之灾,他自然要为长兄分忧!
容朔拿出一副“我不管”的姿态:“漠北无战事,我今个儿就赖在长兄此处,不走了。”
说着,不给盛轼拒绝的机会,又起身往外走,寻李理要安置的住处了。
若说此时营中谁最欢迎他,自然是刀九了,两人擅用长刀,武学是相近的,能彼此切磋,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也不算无聊。
不过,李理告诉容朔,若是无事,不要去东北角的那处挂着白绸的营帐,那里面的人是杨祭酒杨渡。
容朔纳罕,为何不能去?
李理低声说,“杨宰相刚过世,杨渡正在守丧,外人不宜叨扰。”
更要紧地原因李理没有说,因为杨渡是王妃的青梅竹马,襄平王的情敌。
他怕告诉容朔,以容朔* 的脾性,必定生乱。
-
营中。
盛轼拆开了来信。
信中无一字,只用水墨绘摹了一处山谷,空谷之上是一轮皎皎明月。
直觉告诉盛轼,此画出自沈春芜之手。
他没来料到她可以盲画。
盲画的水准,可以如此写意。
那一枝描摹在月亮身上的笔,仿佛描摹在他的心口上。
五脏六腑都是痒的。
巧合的是,他头顶上空,正好悬挂着一轮月亮。
与画中的月亮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她也在和他看着同一个月亮吗?
看来,她在京中算是安好,能应付得了京中波诡云谲的局势。
听说她还寄来了一样东西。
盛轼解开了匣子,里中竟是一条腰带。
腰带之下,束着一小袋红豆。
盛轼心口慢慢涌起了悸颤的潮。
曾经,沈春芜为他熏染了一条腰带,结果腰带香中带臭,他戴了一周,军中就有了流传着“他不洗澡,身上发臭”的传闻。
如今,她又寄来了一条腰带,这一回是一串红豆。
他默了默,当即将李理传唤进来,斟酌了一下,问:“女子送男子一幅月亮的画,又送了一串红豆,寓意何在?”
李理眼观鼻鼻观心:“月亮代表心意,红豆代表相思,这意味着女子心悦男子,同时又思念着对方呢。”
如此简单的道理,李理相信襄平王自然是懂的,怎奈对方是当局者,当局者迷,自然不信这些简单的道理,偏要旁人来证明一番。
盛轼沉默晌久,道:“既然女子思念男子,男子也是该早些提上归京的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
QVQ
48 【第四十八章】
◎“为她撑伞的少年郎”◎
迫近寅时末刻, 更漏尽,谢瑾终于清点完了,那被毁坏的贵物细目, 繁多得让他差点要吐了, 此番贸然来襄平王府,真真不是明智之举,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是连自家米仓庶几要保不住了!
按原价赔十倍啊!
襄平王妃真是佛口蛇心!狮子大开口!
雪姨拿着三皇子忍痛递来的巨额银票,来至韶光院,向沈春芜禀呈事体, 问她这一张银票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