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44)
顾渊、顾辞和顾绾都生病了,她需要三副药,对方却只给了两副药,这、这是何意?!
范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圣医是在逼她三选二吗?
三条人命选两条?
这怎么选!
范氏瞳孔怔缩,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后望着,胡乱张望一番,却是发现无人。
莫非是鬼魂?
范氏一下子就吓破了胆子,她总觉得这个荒宅阴森森的,愈是待久了,愈是可怖,在当下的光景,来不及多想了,就拿着两副药重新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雪姨见状,哂道:“夫人,您瞧,咱们什么也没做,范氏就吓得面如金纸了。”
“疑心易生暗鬼,很多事她越多想,就容易生事。”沈春芜抿唇而笑。
……
范氏摸爬滚打地持药回了顾府,药只有两副,她思来想去,决定将药喂给顾渊和顾辞!
至于顾绾,她终究只是个乡下来的远亲,自从她来到了顾府,顾府就霉运连连,她不仅害顾辞丢了一桩好婚事,还让父子俩都生了重病,顾辞最后被她克得一无所有,还性命忧危!
顾绾本来有了身孕,但她也算是克死了自己那未降世的孩子!
这种连一颗蛋都下不出来的丧门星,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
到顾府就是来吃白食的!
范氏畴昔看顾绾有多顺眼,如今就对顾绾有多怨,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赶她走,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倒不如干脆让她病死算了。
范氏把心一横,就命人将两碗汤药,各自送入了顾渊和顾辞的院落里。
顾绾所在的院子里,侍婢青笛的脖子伸得老长了,都盼不到顾夫人送来的药。
顾夫人从白衣圣医求来了药,此事已闹得府上皆知,青笛候了一整日,都等不到那一碗救命汤药。
顾绾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问:“……青笛,药呢?”
顾绾卧榻快一旬了,时疫将她折磨得瘦骨嶙峋,生病期间,顾辞几乎都没来看过她,仿佛已经忘记了有她这一号人物,只有顾夫人来看过一次,但一行一止间,表现出明显地不待见了。
顾绾知晓,顾辞不来看她,是怕她将病气传染给他,但她祈盼他能捎人给她带来几句慰问,哪怕半句也好,但顾辞从来没有这么做。此前她假意滑了胎,顾辞脸上也没有很悲伤的表情,或许他根本就不希望她有孩子。
……或许,顾辞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沈春芜罢。
都说患难见真情,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顾绾才真正见识到顾辞的真实为人。
青笛去问了管家,黯然落寞地回了来,对顾绾说:“表姑娘,夫人只要了两副药,药物珍贵稀缺,不够了……”
所以说,救命药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自己的份。
顾绾脑中轰然一声,全乱了。
她呆滞地望着帐顶,泪湿满枕,晌久才哽咽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青笛不懂顾绾为何说这种绝望的话,安抚道:“等小姐好起来,一切都会有的……”
这种安抚苍白而乏力,顾绾沉默许久,用手背擦干了泪渍:“青笛,扶我起来。”
青笛震愕:“表小姐,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顾绾道:“顾府既然容不下我,我又何必自取其辱,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一定会帮我的。”
“谁?”
“襄平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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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不借助马车的情况下,慢慢走到襄平王府的,她说想要见王妃,司阍仿佛料到她必定会来似的,延请她入府。
韶光院里,顾绾如愿见到了沈春芜。
沈春芜背对着她坐在庭中。
两人隔着三丈的距离,仿佛隔着天堑。
乌木如意案上,刚巧放着一副药。
顾绾有些惊异:“你知晓我会来拜谒你?”
沈春芜漫不经心地喝茶:“听说你和顾侍郎患病,我适才准备了两副药,没想到今日顾世子也生病了,真不凑巧。”
顾绾掩藏在袖裾之中的手,紧紧攥住,指甲嵌入了肉中,“所以说,那服药你本来是留给我的,对吗?”
沈春芜露出困惑的口吻:“顾夫人难道没有把药给你吗?”
这一声反问俨如一根棘刺,刺入顾绾的心口,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庶几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
顾夫人将原本属于她的药,给了顾辞!
顾辞的命是命,难道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沈春芜道:“看到了案上的药了吗?”
顾绾艰涩地道:“看到了。”
“去喂给顾辞,事成之后,会有人亲自把解药送到你院子里。”
顾绾怔住:“这是什么药?”
沈春芜轻声道:“曾经顾辞是如何对待我的,我今日数倍奉还。”
顾绾深晓,顾辞曾经喂给沈春芜一碗毒药,让她眼睛不断流血,最后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难不成,这一副药也是……
顾绾两股颤颤,她跪伏在地上,哪怕地上被雨后的日光照得一片暖意,她也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之中!
沈春芜竟是让她给顾辞喂剧毒,这,这怎么可以!
顾绾不可置信地道:“我、我不敢……”
“你能在院子里埋着一颗宫女的脑袋,日日夜夜睡在尸体旁边,还不敢对人下毒吗?”沈春芜淡笑一声。
顾绾吓出了一声冷汗,看着三丈外那一道纤细的身影,这一道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似乎觉察到顾绾在看着,沈春芜徐缓地侧过身,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顾绾惶恐惊惧的视线,撞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笑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