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45)
对方的眼神温柔而有力,像一道钩子,勾住了顾绾的魂。
不知是不是撞鬼了,顾绾吓得瘫倒在地,仿佛吓出三魂六魄,面容毫无血色,胸线剧烈起伏着,连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的眼……你的眼睛……”
沈春芜款款起身,朝着顾辞缓缓行去,最后在她面前俯蹲下来,摩挲着她的后颈,反复在衡量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顾绾马上跪了下来,忙不迭地朝着她磕头,磕完还不止,还自己掴自己,泪流满面道:
“对、对不起,我真的做错了,是我下贱,当初就不该勾引顾辞,毁了你的好姻缘,若是没有我,你如今早已经是世子妃了……沈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横插在你和顾世子之间的……”
沈春芜淡淡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出戏,薄唇轻勾:“不,我要谢谢你,若没有当初的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顾绾身子的暖意,一寸一寸地褪了下去,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
沈春芜将案上的那副药,交到她手上,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安抚,但话辞极其锋利:
“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上,活不活,取决于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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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四十九章】
◎“你是被光明选中的人”◎
顾绾没有让沈春芜等太久。
她是下午给了顾绾那一副毒药, 当晚就听到了不少风声,说是顾家世子夜里突然眼睛流血,疼得无法视物, 范氏急得为他遍寻郎中,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郎中们都被派遣去各处廊坊赈灾济民了, 委实没有多余的功夫能顾及旁人。
“据闻这顾世子,虽说时疫已除,那一双眼睛疼得他辗转打滚,疼得他抱柱撞首,吓得府中所有人都拦住了他, 他落此下场, 可真是活该!”环莺兴冲冲道。
此情此景在沈春芜的预料之中,且吩咐奔月来,将制好的一副救命药给顾绾送去。
奔月领命称是,速速离去。
她让顾辞服下的那一副毒药, 其实不是毒,而是药, 是利用九种大补热性的药草捻成粉末糅合而成,以顾辞的书生身躯肯定承受不住这种大补,副作用也极其强烈,眼窍流血,造成暂时性失明。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又怎会这么轻易让他死呢?
顾夫人背负着奇耻大辱来沈家荒宅取药,想必能料到顾辞眼窍流血, 也是她的手笔了, 这一会儿估摸着是想等全家人病好了, 来报复她吧。
但时疫一事,让顾家元气大伤,纵使要酝酿报复的时机,也需要等上要一些时日了,此际原地反击,显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顾家牵连着她父亲的冤案,她等着一个合适的日子,堂堂正正地将送他们入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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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春闱结束,沈春芜亲自去接沈冬昀,将他接回王府上,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沈冬昀有满肚子的困惑要问,逮着沈春芜问这儿问那儿,诸如“长姊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市井所流传的白衣圣医是长姊吗”。
沈冬昀到底是孩子心性,得到了答案后,不会刨根问底,注意力又很快跳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我好想姐夫啊!”
“长姊,你想不想姐夫?”
沈春芜:“……”
周遭的侍婢们,都在暗自发笑。
沈春芜不免有些腼腆,吩咐众人下去,然后给沈冬昀夹了很多肉:“这么多菜,难道还填不住你的嘴吗?小孩儿尽问大人的事。”
快半个月没见,她的确挺不习惯的,头一回觉得王府太大了,她现在一个人住着,竟是显得有一种“寂寞空庭”的寥落感。
宅邸是要有些人气才好的,她觉得盛轼在的话,氛围总会显得很热闹。
若是夜来无事,她还会去他的书房走一走看一看,坐在他曾经坐过的榻,翻阅着他曾经翻阅的书。
畴昔去过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很多贵女对着荷花作了不少闺怨诗,那时沈春芜并不明白,生长在深闺中的女子,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怨气。如今她倒是能感同身受一番了,女子在闺中,男子在外办差——女子啊,总是等人回家的那一方。
“等”本身就是一种被动的状态,苦等等不来,不知要等多久,等到人比黄花瘦,等到心中生怨了,不知在等的过程要做些什么打发漫漫长夜,只好提笔写诗寄怨。
等待最磨人之处,不是久候不至,而是无法预计结果。等待一个时辰,等待一日,或是等待两个月,或许从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差别。它们最终会被往后的岁月里粗暴地划分成两种结果——
等到了,没等到。
这才过了十余日,沈春芜竟是生出了一种过了十余年的感受。
两个月,何时变得这般漫长了呢?
好巧不巧,沈冬昀这时候问了一句:“长姊,狗不理在哪儿,好久没见着它了,好想跟它玩一玩。”
这番话让众人勃然变色,狗不理是王妃心上的一道伤口,是断断不能再提的。
沈春芜没有说话,变得很沉默。
到底是雪姨委婉地告知了实情,沈冬昀也自知说错了话,触及了长姊的伤心事,没敢再说不恰当的话了。
沈冬昀知晓,这半月京城发生了很多事,长姊也遇到了不少外界的刁难,他不应当给她添麻烦才是。
沈春芜本想摸一摸沈冬昀的* 脑袋,不想让他多想,但她发现沈冬昀不再是过去的少年了,模样已经向青年的轮廓过渡了,她只能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膊,思及什么道,笑问:“你知道哪里有猫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