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94)
以前出征漠北,盛轼听过一个说法。
男女成婚,俨如一条枝蔓上的两个藤瓜,下半身彼此缠绕在一起,彼此再不分离,夫妻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向沈春芜走去的这段路,一走就是七年。
燕云十六州一日未收复,他一日不能回京。
一日不能回京,就不能娶她。
这七年,对于常年征战的人,并不算长,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但对于等待的人而言,就格外漫长。
他当初对沈春芜许下的那句承诺,并无契书作保,亦不符合俗世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沈春芜而言并不公平。
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不一定要答应他的求婚。
凭心而论,她没有任何义务,等他七年。
盛轼想过很多种的可能,他不是一个道德观念很强的人,甚至很弱,假令沈春芜没有嫁人,自然是最好。
若是嫁人了,他也会重新把她抢回来。
他认定她,这一辈子就是她了* ,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盛轼执起玉如意,挑起沈春芜的红盖头。
她平素很少施妆,玉面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盛轼俯垂视线,眸色黯沉。
女郎远山眉,秋水眸,琼脂鼻,檀唇,烨然若神仙妃子。乌案之上的烛火,摇着朦朦胧胧的朱红光影,如一枝细腻的工笔,细致的描摹着她面容上的轮廓,桃面之上的细微绒毛,明晰可见。
似乎是羞怯,她眼尾染着一抹胭脂色的酡红。
两道眼褶从眼头一路朝着眼尾细细铺开,秾纤鸦黑的睫羽低垂夹翘,轻轻扇动,俨如骨头脆弱的蛱蝶轻轻扇动翅膀,扇出来的一丝弧度,在观者的心尖之上,掠起风暴。
盛轼的薄唇轻轻抿出一丝深深的弧度。
他缓缓走近,在她面前俯蹲下来,慢条斯理拿出另一枚指环,置放于她的掌心间:“帮我戴上。”
女方的指环,盛轼已经为沈春芜戴上了,还有一个男方的指环,需要沈春芜为他戴上。
沈春芜受到不轻的悸动,回过神,捻起指环,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一晌圈起指环,一晌掬起盛轼的右手,摸到那一根无名指,触及到指端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将指环推进去。
从指端一路推向指根的位置。
帮盛轼戴上了指环后,沈春芜下意识想要缩回手,谁料想,那左手的无名指反而被他勾缠住,很轻地晃了晃。
这种小动作,就像是在调.情。
沈春芜往旁侧缩了一缩,大脑迟钝,当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平时会相处得游刃有余,但今夜时刻特殊,她一直没有主动说话。
别问,问就是在害臊。
盛轼也品出了一丝端倪,她往边上靠,他就往她的方向挨着,散淡地扬眉,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近在咫尺,大掌倏然圈住她的腰,把她强势地搂在膝上,沈春芜有些猝不及防,低低的唔了一声,心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一下,仿佛有一种被烈火烧灼的感觉。
男人身上有清郁的酒香,想来今日是喝了不少酒的,但她没感觉他醉了,谈吐非常清晰,看来只是微醺的程度。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沈春芜用胳膊肘朝后抵了他一下,清声道:“我听雪姨说,兵部员外郎被擒拿去了皇城司。”
盛轼将白昼高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遭。
听及燕皇后那威严的气势,将卢挚吓破了胆,沈春芜心尖上涌入了一阵暖流。
燕皇后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母亲。
只有母亲才会给她撑腰。
但听到卢挚将沈冬昀招供出来时,沈春芜到底心里有些拔凉。
“需要我找他谈谈吗?”盛轼问。
“这是沈家的家务事,我明日先去跟他谈。”沈春芜不欲老麻烦盛轼。
弟不教,姐之过。
“沈家?”一抹兴味浮掠过盛轼的眉庭,“现在是一家人了,在我面前,根本不需要见外。”
——一家人。
沈春芜面色微烫。
他勾玩着她鬓角处的发丝儿:“饿了吗,我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饺子。”
沈春芜的确也有饿,就点了点头:“有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饺子端来了,盛轼夹起一个饺子,喂给沈春芜。
这是他第一次喂她吃东西。
沈春芜有些羞窘,浅浅地吃了一小口。
只吃了一口,她吐了出来:“这是生饺子?”
【作者有话说】
QVQ
63 【第六十三章】
◎“王爷和王妃,可真是激烈啊。”◎
大楚有旧俗, 洞房花烛夜,要给新妇食用生饺子,沈春芜没想到自己也会中招。
她听到男人一声散淡的轻笑, 蓦觉自己被戏弄了, 盛轼想必此时此刻在欣赏她的窘相罢!哼,他也太可恶了, 都花烛夜了,还整蛊她!
沈春芜一举将碗盏塞回给他,随之挣脱开盛轼的胳膊,从他腿上挪开,自顾自的朝着床榻另一侧坐着, 一晌捋着鬓角垂落下来的发丝, 一晌虚虚指着地面,凝声道:“今夜你就睡那儿。”
“你怎的忍心让你丈夫睡地铺?”
盛轼咂舌,淡淡的眯了眯眼眸,好整以暇地望着新婚妻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左边侧颜, 烛火照落下来,他能看到一鼓一鼓的两腮, 像极了耍性子的河豚。
回答他的,只有新婚妻子的一声娇气的哼声。
盛轼感觉她离他有些远,遂是伸手搂住沈春芜的腰,把她搂回来,解释道:“我是听说婚俗里有这个规矩, 是以才吩咐雪姨去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