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95)
说着,他手指拂过沈春芜的后颈, 在她的腋窝下端的位置, 很轻很轻地挠了挠, 放柔了口吻:“生饺子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还有一碗熟饺子。”
沈春芜怕痒,经不住挠,想要拍开盛轼的手,没想到双手纷纷被他稳稳抓住,借着他的力道一扯,她被扳到了他面前。
男人托举起她的双手,很快地,沈春芜感受一片温热的触感,放到她的手上。
——是一碗刚煮好的汤饺子。
深深一嗅,有花生、香菜还有芝麻杂糅在一起的香气,若即若离地勾缠着她的味蕾。
好像与小厨房做得不太一样,佐料都是不同的,香气亦是各有千秋。
沈春芜捻起调羹,舀起一个汤饺子,浅浅咬了一口,甫一咬破了饺子皮,那软糯爽口的馅汁迅疾扑入口腔,清和甜软的香气排山倒海地侵袭而至,她蓦觉自己的舌蕾隐隐颤栗了一下,颅内亦是掀起了诸多悸动的思绪。
馅料有猪肉、香菇和玉米,还有剁碎的虾丁以及一抹姜丝儿,同她傍午所吃的馉饳截然不同,应当不是同一个师傅所做。
对美食,沈春芜从来是不吝赞美的:“这味道很惊艳,饺子皮儿馅料酥而不腻,你是找谁做的?”
“你猜?”盛轼的口吻听起来显得漫不经心。
沈春芜听出了几分小嘚瑟,不由抿了抿红唇。
心中顿时有了猜想,她不猜了,索性默默把剩下的汤饺都吃完。
盛轼静静地看着她吃完,吃得很开胃,唇畔的弧度深了几许:“还要再来点吗?”
沈春芜拿起帕子拭了拭嘴,笑道:“你还做了多少?”
盛轼挑了挑眉,薄唇抿出了一丝弧度:“你知晓是我做的?”
沈春芜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把汤碗给他:“再来半碗罢。”
忖了忖,从袖裾之中摸出一吊钱,郑重其事地放在近前:“这是赏钱,您在王府处委实屈才了,有没有考虑过去御膳房谋个好差事,我可以引荐。”
盛轼:“……?”
他怎的就不知道沈春芜骨子里头,还是个戏精?
他顿时被气笑了,吩咐雪姨上了新一碗了汤饺子。
其实沈春芜心底是很惊讶的,盛轼除了绾发、画眉,还为她亲自下厨。
她不知道盛轼会做饭,会做也就罢了,还做得这般好。
似乎洞察出她的思绪,盛轼一晌把汤碗放到她手上,一晌,道:“自小活在军营里,很多时候是要自力更生,做饭这件事,我很早就会了。”
沈春芜很小也学会做饭,奈何天赋有限,抵今为止,只能保证饭不是夹生的,荷包蛋不是烂过头,蒸水蛋不是咸过头,她在这一方面的水准只是入门级别。
同样是做饭从娃娃抓起,盛轼做的食物就比她美味许多。
“我忽然很嫉妒你。”沈春芜吃完了半碗汤饺,漱了漱口,忽然道。
盛轼失笑,把汤碗搁在桌案上,温柔地为她拭了拭嘴,许是力度没有控制好,大半红脂被他揩掉了,露出了粉嫩的唇瓣。
在烛火的照彻之下,彷如裹藏着露水的一枝重瓣樱花,芬芳四溢,诱君采撷。
他眼神一黯,喉结紧了紧,倒是慢条斯理地笑开:“嫉妒我什么?”
以前,沈春芜对盛轼说话,总是需要字斟句酌,思前想后,怕他生气,怕他恼怒。
很多时候,她说的话,往往不是真正想说的。
这也导致了,哪怕有了肌肤之亲,平时与盛轼相处起来,她还是会出现“放不开”的情况,外人看他们相敬如宾,都说挺好的,只有沈春芜自己知道,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并不好。
妻子对待丈夫总是客客气气,像是对待客人一般,两人之间客套有礼不逾矩,如何可能会产生花火?产生爱?
相敬如宾是理智的,但爱一个人,就是要撕破理智的。
沈春芜发现了自己最近的变化,与盛轼相处起来,她逐渐放开了许多,她可以明确表达真实的内心感受了,而且说出来的时候,她感到舒坦释然,而不是害怕畏葸。
更何况,盛轼从来没有真正“压迫”过她。
他只是喜欢吓唬她,欣赏她哭和娇嗔的样子,但她所说的事情,他一律放在心上,都去做了。甚至,她没有说过的事情,他也留了心。
襄平王没有那么可怕,他对她特别体贴。
甚至,他比很多人都做得好。
男人遇到家务事都习惯性沉默,或者躲到一边去,把难题扔给妻子,不沟通,以为逃避就有用了。
这大半年相处下来,每遇到矛盾,盛轼并不是沉默或者躲避的那位,逃避的人反而成了她。
沈春芜也觉得逃避不好,她从来不是胆小鬼,在盛轼面前,怎的畏畏缩缩起来呢?逃避问题不是办法,要直面问题,直面冲突,两人才能获得成长。
所以说,她也不妨尝试一下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又何妨?
今夜的她,也不可能永久保持理智。
她捂住盛轼的手,道:“很多事,你一学就很上手,并且能做得很好,诸如绾发、描眉、包饺子这些,以前你没展示过也没说,所以今日你所做的种种,让我很惊讶,也有很惊艳。你是我所认识的盛闻舟,但我好像又不曾真正看透过你。”
在盛轼面前,沈春芜不喜欢藏着事,有想说的话就会直说。
她也不会吝啬对夫君的夸赞。
“所以——”
盛轼拇指指腹摩挲着女郎的下唇,嗓音衔着一抹喑哑的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没夸没贬,描述事实。”沈春芜看不到盛轼的表情,也揣测不出他的情绪,但能感受到男子喷薄在她鬓间的温热吐息,还有逐渐升温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