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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196)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他的大掌锢于她的腰肘处,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受到那浓重的烫意。

“我也很嫉妒你。”盛轼忽然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沈春芜睫羽在晦暗的空气之中,缓缓地瞠住。

盛轼竟会嫉妒她?

嫉妒她什么?

“你小时候,百日宴抓阄,我见过你的父母,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的家庭氛围很好。”

——百岁宴抓阄?

这件事太久远了,沈春芜都记不起来了,一般人是记不起三岁前的记忆了,更何况是百日宴。

沈春芜匪夷所思:“你去过我的百日抓阄宴?”

这件事父亲怎的没有同她提过。

她与盛轼在年岁上相差了七岁,她出生时,他正好七岁上下,梅妃会带着他来沈府参加百日宴,亦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让沈春芜惊诧的事在后头。

盛轼道:“当时伯父想让你抓东西,你却钻到桌案底下,抓了一握草。”

人家女娘的名字,都很有诗情,沈春芜的名字就毕竟接地气了,与她所抓到的东西息息相关。

芜,就是小草的别称。

沈春芜知晓自己名字的由来,但不知道盛轼居然也参加过她的百日宴!

原来,她这么早就与他有了牵绊?

沈春芜心中掀起微澜,道:“那你见过了我父母,跟他们说过话?”

这相当于问了一句废话,但盛轼说她家庭氛围好,肯定是经过观察和互动的,沈春芜很好奇盛轼会跟她父母说什么。

盛轼把玩着沈春芜无名指的指环,缓声道:“很多人让你重新抓阄,伯父觉得小草有寓意,我对她说,追风停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哐当一声,沈春芜蓦觉心尖上,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响声。

心湖之上,惊涛拍岸。

她对这一句诗,熟得不能再熟了。

父亲就跟她说过,她的名字是清寂法师座下的弟子所赐。

当时沈春芜没有把赐名的人,与盛轼联系起来。

但今日听到,过往种种细碎的线索,在冥冥之中,紧密地联结了起来。

她大脑乱作了一片,持久没有说话。

盛轼却是继续说了下去:“伯父是太医院的院正,伯母手艺极好,自己开了食店,他们彼此欣赏,凡事都会有商有量,妻子不需要对丈夫言听计从,丈夫也可以为妻子下厨濯衣,他们只有彼此,是彼此的唯一。”

沈循只娶妻,却没有纳妾,更没有填房。

在盛行三妻四妾的社会里,尤其是当官的人群里,这样一个人是很出挑的。

盛轼在宫中看到梅妃和帝王的相处模式,再看一看沈氏父母的相处模式,就觉得有霄壤之别。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差异可以这么大?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羡慕沈氏父母。

平等对待每一个子女,不偏爱,一视同仁。

父亲宠女儿胜过儿子,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了沈春芜。还有舅父戚巍,他也疼沈春芜,沈春芜想学打铁花,或是想去漠北行医,戚巍也答应她。

放在寻常的父母眼中,沈春芜的要求是不可能被实现的,因为学医、打铁花和去远方,都不是大楚女子的应尽义务。

在很多父母的价值观里,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如此,她所学的一切,都是要为嫁人服务的,诸如三从四德、女戒之类。

所以,沈家父母的相处模式,还有教育子女的方式,皆是让盛轼感到歆羡不已。

盛轼这般说,沈春芜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自小生活在沈府,倒是没觉察出什么,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父亲母亲都是如此,直至看到了别人的家庭,看到了传说中那一本难念的经,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家庭真的很美好。

今日雪姨也同她说过,盛轼自小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明面上母慈子孝,实则不然。

在梅妃娘娘的心中,弟弟所占据的份量,比哥哥更多。

弟弟像梅妃,哥哥更像楚帝。

梅妃对楚帝攒有诸多的怨气,恨乌及乌,经常嘱咐盛轼要多照拂容朔。

这也不是说梅妃对盛轼不好,在物质方面,梅妃都补给了盛轼,但梅妃无法给盛轼母爱。

从梅妃那里所听到的话,只有对楚帝的恨,对容朔的关切,还有对长子的怨怼。

是的,怨怼。

一盆幼苗若是长期遭到辱骂、打压,纵使不间断的施肥浇水,也可能会枯萎。

更何况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年?

沈春芜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以前,她只知道梅妃是盛轼的逆鳞,是连谈都不能谈及的人物。

她以为母子关系应当是极好的,没料想,真相居然完全是反过来的。

鬼使神差地,沈春芜伸出手,抚住盛轼,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脸庞。

盛轼听到吸鼻子的声音,抬眸望去,撞见女郎濡湿胭红的眸子,微微一怔,失笑。

他不知晓在短短几秒,沈春芜的心头掠过千思万绪。

“怎么哭了?”他俯近身躯,为她揩掉泪渍。

沈春芜否认:“我没有哭。”

“还说没有,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盛轼的气息逐渐近了,一抹温柔的触感落在她的眼皮上。

沈春芜没有后退,也没有避开,伸出手勾住了盛轼的脖颈。

稍稍使力,让彼此的距离更近。

这一个勾脖子的动作,平添了一丝妩媚的意味,惹得盛轼眸子黯沉如水。

他的吻,经过她的眼皮,眉骨,鼻梁,粉腮,最后抵达她的唇珠。

一股子陌生的灼烧感,从彼此的体内蔓延开,起初只是零星的小火苗,后来渐成燎原之势,火势愈烧愈烈,空气裹罩上了一片蒙昧濡湿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