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62)
沈春芜顾及圣上的病况,忙问道:“圣上可是好些了?”
盛轼看起来并不是很悲伤的样子,恰恰相反,神态显得淡漠如霜:“尚在病榻上。”
这就是还没好转了。
盛轼替她掸掉了那些雪泥:“这是老毛病了,痼疾已深,皇后和其他嫔妃一直陪在他身侧。”
顿了顿,盛轼又道:“前几日,清流一派有人上奏,让圣上举办一回选秀,说是要为后宫开枝散叶。”
沈春芜听出了盛轼口吻之中的三分嘲讽,和七分讥诮。
楚帝到了晚年,也绝不会让自己寂寞的,后宫这么多女人陪他,争相关切他的病情,他活得不知多快活。
但沈春芜听出了话外之意。
清流一派坚决反对盛轼成为储君,但不好直截了当地出言驳斥帝命,只能借为帝选秀之名义,来表明一己立场。
沈春芜既是王妃,又是太子妃,她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而然能够感知到盛轼肩上的压力。
以前是掌管漠北八十万铁骑,现在要掌管三省六部,统摄百官,在庙堂之上,盛轼有多少拥趸,清流一派里,就有多少厌憎他、恨不得让他倒台的人。
盛轼完全不在乎有多少人厌憎自己,他不是绝不内耗的人。
沈春芜完全信任他,他未来绝对会是一位优秀的君主。
但她对自己没那么有信心,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一位合格的太子妃。
毕竟王妃和太子妃,两种身份的调性完全不同。
前者,管理的是一座王府。
后者,则是管理三宫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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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日,沈春芜也跟随在燕皇后身边,学□□妃该掌管的各种事物和中馈。
沈春芜精通药理,但宫里的各种中馈事务,委实让她头疼不已,繁琐又复杂,比在襄平王府里艰难多了。
襄平王府的账本,一直是雪姨在管。
如今,整座深宫里的账目,皇后让她开始接手掌管。
不仅要管账目,还学习如何举办各种节日宫宴、如何选用人才、调.教宫奴。
当然,燕皇后还带着她重新在京城贵女们面前亮相,让她多结识一些人。
这一段时日,沈春芜几乎是“忙”得连轴转。
夜里回到东宫里,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盛轼摩挲着女郎眼下的乌青,一晌替她更衣梳洗,一晌对她说道:“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这些事情都交给雪姨去打理,你有空闲的时间,可以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这些事情,我可以胜任的,不用劳烦雪姨的。”
她不再是偏安一隅的王妃了,如今是太子妃,身份的变化,意味着承担的责任会更多。
这些责任,都是她需要承担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不外乎此理。
浴屋之中,升腾着一阵乳白色蒸汽,她说话的吐息亦是变得湿漉漉,道:“累是累,但很充实,等我忙不过来时,再分担一些卒务给雪姨。”
爱是隐忍和付出,她爱盛轼,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盛轼吻了吻沈春芜的额庭,道:“有任何不适应或是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沈春芜温声说“好”。
他抱着温漉漉的沈春芜,入了芙蓉暖帐,吹熄了烛火,一夜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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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初雪进了宫,来为沈春芜分担宫中事务。
沈春芜以为是盛轼让雪姨来的,谁料想,雪姨偷偷跟她咬耳朵道:“殿下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
沈春芜微讶,道:“是在何时?”
“下个月中旬,大雪时节。”
雪姨话至此,笑道:“说来也是巧,太子妃的生辰是在春天,等殿下的生辰一过,很快就轮到给太子妃过生辰了。”
沈春芜微窘,垂着眼:“先筹谋筹谋王爷的生辰。”
雪姨道:“殿下其实不喜热闹,也不喜过生辰,若是要过,殿下大抵只愿意跟太子妃一人过。”
沈春芜听出了一丝端倪:“殿下以前如何过生辰?”
雪姨道:“梅妃没殿下过过生辰。”
沈春芜沉默,没有说话。
心底下,却是掀起万丈狂澜,此后生出了一个决定。
今岁,她要好好为他办一个生辰宴。
【作者有话说】
QVQ
92 【第九十二章】
◎那一双睥睨众生的眼神,仿佛将人间世踩在脚下。◎
仲太后麾下的各个旧部势力, 在朝野上下盘根错节,若要除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盛轼这一段时日在清扫旧党余孽, 手腕铁血, 几如雷霆。
朝野上下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前朝噤声一片, 后宫则是苦水连连。不少旧党所牵系的嫔妃寻着燕皇后,说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刻薄寡情,不仅对监察院进行大换血,几乎所有宦官都投了大狱, 并且清流一派里一些朝臣, 但凡跟仲太后扯上关联的,也是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投狱的投狱。
后宫不好妄议国事时政, 只好将对燕皇后求情,让她对楚帝去透个口气。
燕皇后对众妃打太极, 说楚帝龙体不虞,当前将大部分政务,都移交给了东宫,连她自个儿,也是没有决断权的, 若是要求请,就得去游说太子妃。
燕皇后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要去求她和楚帝, 要求就求太子妃。
太子妃, 也就是畴昔的襄平王妃沈春芜。
燕皇后将烫手的山芋,悉数抛给了沈春芜,于是乎,众妃纷纷添了一丝顾忌,都不太敢妄自造次。
沈春芜有一品诰命在身,再加上半年前,全京华时疫肆虐,她救过很多宫中嫔妃的性命,她对众人有救命之恩,在宫内宫外皆有,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声誉,所以,一般人都不敢麻烦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