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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279)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妃子穿着白狐毛镶绒宽袖银鼠色袄子,脚蹬长靴,仪姿飒爽翩然,耳挂明月珰,她举剑投壶之时,随着肢体的摆动,那一串耳铛亦是在当啷当啷的作响。

沈春芜心中生了一丝诧异,听闻金勒木死了的那日,这位妃子还哭天喊地来着。

沈春芜行上前去,问妃子叫什么名字。

砰一声,那一枚长箭打着沈春芜的肩侧擦了过去,不偏不倚扔在了不远处的紫漆铜壶,且还扔了一个大满贯。

“大胆,你敢恐吓王妃!”奔月不悦道,作势要拔刀相向,“没听见王妃问你话?”

“奔月,来者是客,不得无礼。”沈春芜先让奔月退下,奔月起初不允,觉得这位来自渤海国的妃子,一身戾气与狂妄,生恐她会伤害王妃。

沈春芜摇了摇螓首,失笑,这时候听到那个妃子说:“你就是太子妃?”

沈春芜盈盈行礼,对方见她以礼相待,仪姿斐然,并无菲薄相轻之意,那面上的提防,也就隐微轻了些。

当下随手捡拾起了一枝箭抛给她:“要不这样,你投中一箭,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反之,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沈春芜眨了眨眼,说:“好呀。”

奔月没想到沈春芜会答应一个如此不公正的要求,气得肝疼,正准备劝解几句,沈春芜却将暖手炉递给她:“它不太暖了,去添几块炭进去罢。”

奔月瘪了瘪嘴,沈春芜看了她一眼,温然一笑:“快去罢。”

奔月低声道:“那太子妃,你务必要小心些。”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拿起了一枝箭,朝着铜壶扔了去,一行一止,丝毫没带怕的。

砰一声,长箭成功地打着铜壶的口侧擦了过去,不偏不倚地落在壶身后。

沈春芜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结局,笑道:“你问吧。”

妃子却是什么都没问,视线定格在了她的左手上:“你手上的指环很好看,哪里买的?”

沈春芜道:“是太子在婚宴那日送给我的。”

妃子没继续问,示意沈春芜投壶。

第二回,沈春芜仍旧没有投中。

妃子道:“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看看指环?”

沈春芜忖了忖,说可以,遂是将指环摘了下来,递给她看。

谁料想,看着看着,指环被妃子夺了过去:“这个东西,这么漂亮,干脆送给我好了。”

如此重要之物被夺,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心急如焚,作势争抢了,谁料想,沈春芜却是人淡如菊,丝毫不显慌张:“好啊,你戴上罢。”

妃子挑了挑眉,显然不悦沈春芜如此平淡的反应,她想把指环戴在手上,来挑衅对方一番,孰料,这一枚金刚指环她根本戴不上去,左手戴右手戴都是徒劳,这倒被沈春芜看了笑话。

戴不上去的东西就是无用之物,妃子气得将指环扔回给她:“算了,如此小家子气的东西,你自个儿戴着罢。”

“东西不论多好,合适自己才重要。”沈春芜莞尔,“你若是中意,我回首吩咐匠人打一枚给你。”

妃子不由多看了沈春芜一眼,这也是她第一回打量太子妃。

一席素淡的雪绒兔耳大氅,乌发垂髻,琼鼻檀唇,未施脂粉的五官显得温婉如玉,颈部雪白纤细,凸显出东方女子典型的古韵与沉敛,一行一止都显端庄大方,尤其是她弯着眼朝对方笑着的时候,会让人感受到一种被暖流包围的感觉,哪怕是再锋锐韧硬的人,也禁不住会化作绕指千柔。

妃子心想,也勿怪太子那种令人生畏的沙场杀神,亦是拜倒于太子妃的石榴裙下,她同为女子,与之相处起来,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妃子也就熄了继续刁难沈春芜的心思,自报了家门:“我叫阿尔琉,母亲是汉人,父亲是渤海国南院当千户官。”

顿了顿又道:“现在有什么问题,你随便问,我正好待在这里太闷了,缺个可以说话的人。”

沈春芜眨了眨眼,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遂是拉着阿尔琉的手,坐在了暖炕里,道:“阿尔琉,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阿尔琉不假思索:“自然是改嫁啊!金勒木都死了,我犯不着在一颗老树上吊死,反正我也厌极了他!”

说着,一晌吩咐女使给她斟了半盏酒,也给沈春芜斟了半盏,随后一饮而尽:“他死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这番话放在大楚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大逆不道的,哪有妻子盼着丈夫去死,好改嫁的?

沈春芜捧着酒盏,没有动,问:“你是金勒木的妃子,金勒木一死,你能逃脱干系吗?”

阿尔琉似是听到了一桩笑闻:“你这番问话也怪有趣的咧,妻子活着,丈夫都能纳好几个小妾,而丈夫死了,妻子为何不能再嫁?好没道理的事,反正渤海国的女人想嫁谁就嫁谁,我们从小就不跟父母同住,婚宴大事都是我们做主,媒婆负责当说客。”

沈春芜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拢回心神,这种婚恋观她从未听谁敞开来谈过,今番还真是开了眼界。

沈春芜道:“既如此,你为何要嫁给金勒木——就如你说的,你根本不喜他。”

提到这一桩婚事,阿尔琉就火冒三丈,又干了一盏酒:

“原本我是拟定了一个未婚夫的,谁料想,金勒木看中我了,就直接将我掳回了他的宫里,当他的妃妾,一当就是四年。他想让我生个大胖小子,我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想用孩子来拴住我,我呸,他做梦!每次他行完房事,我马上寻个由头喝避子汤,哪怕我把自己折腾坏了,我也不能向这个狗东西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