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194)
第109章 面红耳赤
绵软的雨丝顷刻间就变作瓢泼大雨,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贺重玉瞟见一个山洞，只是雨声浩大, 她即使拔高了音量也无济于事, 段行川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抹了一把脸，视野稍微清晰片刻又瞬间朦胧，急忙拉着段行川的手向山洞奔去。
拨开丛生的杂草与枯藤, 两人逃进了山洞, 顿时感觉世界恢复了清净。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山洞比他们想象的要干净许多，洞里居然还有一方石桌，桌上有个空了的烛台, 还剩了一个歪倒的茶盏, 落了满满一层灰。
段行川仔细探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洞穴中还有其他的人迹或者山间野兽的踪影，才放心地吐了口气，顺手抹去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痕，“看样子之前也有人来此停憩，或许就和我们一样是慌忙之中来避雨的……”
他苦中作乐般笑起来，扭头看向贺重玉时, 说话声音瞬间静止, 一股热息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一个暴跳就背过身去，猛蹿好几步, 离贺重玉足足一丈远。
“你这是做什么呢, 再往前几步都要走出去了。”贺重玉抬头瞥他一眼，继续捣鼓手里的火折子, 她轻轻“啧”了一声，随手把淋雨后失效的火折子扔到一边，“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她炯炯有神地盯着手里的细竹筒，吹了一口气，洞中幽幽亮出一朵火苗。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段行川依然背对着贺重玉站在洞口边缘，雨水哗啦倾泻，再多两分力道就能溅到他脸上，冷风一鼓，湿透了的衣裳像要结冰，他却面红耳赤，仿佛要煮沸了。
“我在点火啊。”贺重玉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洞里光线晦暗，点火不是为了照明？再说他们总得烤火暖暖身子罢？多带些东西在身上果然能派上用场，她心中默念，也幸好老天保佑，三个火折子里有一个能用。
“衣服！你的！”段行川咬牙吐出这两个字，即使现在身后的贺重玉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仍然羞愤欲死。
贺重玉低头瞅了瞅自个儿，刚淋了雨，衣服都湿透了，她也正好要掏火折子就顺手把外袍解开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快过来帮我搜罗些干树枝生个火堆！”她刚刚就摸了几根枯枝，火苗细微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灭了。
段行川悄悄回头，见她仍然是衣袍凌乱的样子，嗖地扭回了脑袋，面皮烧得更红。
“快来帮忙！发什么愣呢！”贺重玉暴喝。
他猛然一抖，倒退着往后走，一边捡起洞中散落的枯枝干草，估摸着距离差不多就迅速往身后一搁，“喏，放这儿了啊！”他就跟身后有鬼撵似的又一口气飞窜到洞口处，依旧是背对着。
他身后没有鬼，只有一个俊俏的年轻姑娘，姑娘伸手悬在火堆上空，惬意地叹息，湿漉漉的外袍摊在石桌上，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你傻站着干什么，当门神？”贺重玉瞥他一眼，他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快过来烤火啊，你不冷啊！”
“我不冷！我暖和着呢！”段行川嘴硬，然后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继续嘴硬，“刚刚就是呛着了！”
“噗——”贺重玉好笑地看着他倔强不屈的背影，“又不是脱得精光，只解了外袍你怕什么羞？”这个时节，谁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才脱了一件袍子，连亵衣都没露呢！
“那也不行！”
七叫八叫见他纹丝不动，贺重玉无奈地问道：“段行川，你夏天都不出门么？”时人虽有男女之防，也没到避如猛虎的地步，盛夏时节洛京街头到处是香肩半露的女郎，薄纱飞扬，彩扇翩跹，一个比一个看着明媚夺目。
“啊？”段行川被问得发懵，顿了顿才回答，“反正我不过去！”
死心眼的小子，没救了！“你就在那儿凉快去罢！”贺重玉轻哼。
热气源源不断地从火堆里升起，狭小的洞穴温暖明亮，贺重玉在角落处又发现了一堆草枝，添进火堆后火苗噌地膨胀，贺重玉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渐渐回暖。
“啊嚏——”
“啊嚏——”
一阵风刮过，“呜——呜——”作响，紧接着贺重玉就听见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声。她哭笑不得，开口唤道：“过来烤火！大不了我背过身坐着，这总该行了罢？”
洞中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我转过去了，不信你回头看看。”
段行川身体没动，脑袋缓缓往后偏，眼睛局促地眨着。他瞥见了贺重玉的背影，她现在穿的是件浅青色的衣裳，在火光照耀下像颗萤光熠熠的水青玉。
贺重玉听见身后轻悄悄的脚步声，没忍住勾唇无声一笑。她一腿屈起，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扶着头，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往她耳朵里钻。应该是在解衣裳，她猜测。
火堆将她的影子映满了凹凸不平的石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影子，伸出左手，手掌一张一合，石壁上的影子跟着张合，像一朵盛开又迅速凋零的花，不断重复。
在亲近的人身边，贺重玉就会自然而然地放松自己的心绪，偶尔甚至会生出一些促狭的心思。比如这时，她就思考着，如果她忽然转过身去，段行川会不会害羞，会不会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他的脸一定很红，说不定会怕羞地拿衣裳遮住自己的脸……
贺重玉被自己不着边际的猜想逗乐了。
“你放心，我，我也是背对着你的。”段行川小心翼翼地开口。
啊，可惜了。就算她此刻转过身，也看不见段行川羞赧的表情，贺重玉心中划过一丝遗憾的情绪——怨不得此后多少年里，她都被人腹诽是天生没有羞怯这根神经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