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月光当成敌虏怎么he(146)
杜斜双低着头,眼泪涌上来:“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离游峰心中有个永远活不过来了的女子。跟自己成亲,一半是为了家族延续,一半是为了他的掌门师兄。挑中杜家,也是因为杜家乃修真名门。
可是再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这么多年过来了,也多少该相伴出些相濡以沫的感情来。这份感情当然不激烈,不外显,只胜在朝朝暮暮的持久。
当大难临头时,便显得弥足珍贵。
“夫君放心,”杜斜双很少叫他夫君,这会儿藏了私心,“斜双定当尽力。”
离游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一声夫君,因为他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眼睛只剩下两道窟窿,杜斜双辨不清他有没有闭上眼。她抱住他,把他平放在地上,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撕心裂肺,有的只是两行清泪无声地流,流进了窟窿里。
泪眼朦胧中,杜斜双盯着地上死伤无数的杜氏暗卫发了会呆。接着她飞身出殿外,一把拎了离川行和离川止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奔向郁兰院。
离川止在空中叫了声“大夫人”,没被杜斜双理会。她绷着唇,泪痕还挂在脸上没去擦。到了郁兰院,她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南蝶的屋子,推门就把两个人丢了进去,再关上门。
万幸这里偏僻,精怪还没有找上来,但也是迟早的事。杜斜双隔着门对里边喊:“离川止,我只求你一件事,无论将来谁做烨琅庭的家主,势必要保我的孩子平安!”
门开了,脸色苍白的南蝶一把扯住杜斜双的衣袖:“我,制香留了个窖子,你……你一起进来躲躲!”
杜斜双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会冰释前嫌在这样的场景下,还是离游峰不在的场景。她凄凄然一笑:“南蝶,你不是家主夫人,你不明白。烨琅庭,我要守的。”
“不然夫君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她在此刻,仍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骄傲得要命,又骄傲得不要命。这一世,生长不由她,姻缘不由她,亲生骨肉的运命也不由她。她是恨的,妒的,怨的。偏偏在这一刻,宁愿放下所有,还要守着这个让她难受了一辈子的地方。
离川行在被离川止箍进窖子里的时候,还在喊娘,喊得肝胆俱裂。
香窖并不大,往常都只有南蝶一个人进来,如今一下子挤了三个,多少有些狭小逼仄。南蝶不敢起灯,窖子里很暗,只有阵阵混杂的香气弥漫在窄巴的空气里,其中一缕味道有点陌生,此刻就连擅长制香的南蝶也分辨不出到底有些什么香。
离川止把离川行拖到娘身边,警告了一句“别妄想趁人之危”,就想往外去帮杜斜双。可当他再想冲破香窖的顶,却发现杜斜双把它封死了。
离川行掩了面,涕泗横流,起身一下一下地用身子去撞天花板。
无能为力。
他瘫坐下来,像丢了三魂七魄,连娘也忘记喊了。
“离川行,”离川止红着眼喊了声,“出息。”
三个人靠墙坐着,南蝶在最里边,离川止中间,生生被离川止箍进来的离川行在最外边。每个人呼吸都很急促。不知过了多久,原有的哭腔渐渐消散不见了。离川止高昂着头在喘气,破晓在他手里,冰冰凉凉,上面沾满了各种令人作呕的液体,有的是血,有的不是。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不,杀东西。
自月烬辰和焰熙安走后,他日日在青华殿苦修,再也没见过离川行。在日夜的废寝忘食中,他甚至已经忘了当初刺向离川行的部位究竟是哪里。只是在今日拔剑插入怪物体内的时候,他脑子里迸发出的竟是那日匕首入胸,血肉噗嗤声带出来的快意。
他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至少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是。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瞥了一眼离川行的后胸,黑暗中对方也许并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于是他看得有些肆无忌惮。他正看得出神,蓦地感到手被人握住了。
很烫。
他惊愕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向上看,眼睛还没适应过来没有光亮的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因为对方并没有看过来,所以连眼神光都没有。
“离川行,”离川止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干什么?”
手上的力道又握紧了些,无人回应。
离川止有些慌乱,扭头看向自己的另一边,无声。
他倏然意识到什么,道:“你抓错人了。”但话出口又有些后悔,他怕离川行放了手。他宁愿离川行抓着自己,也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娘亲身陷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秽流言。
可是离川行说:“没有。”
他说,没有。
离川止脑袋“嗡”地一声,“什么意思?”
“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离川行说。
“……那是因为……”
离川行冷静了许多,他沉吟着:“母亲说,若我什么时候修出灵丹,什么时候就让我见你。”
离川止如临大敌,忘了继续挣脱他的手:“所以,那天你问大夫人的云雨之事、是——”
“是你,离川止。”
他是个坏痞子。
这会儿众人的眼睛都已经慢慢适应了香窖中地昏暗,离川止近乎僵硬地转过头问他娘:“娘亲,你也知道?”
南蝶垂着眸,乌发散在耳边,轻轻应了一声。
可他们是兄弟啊。
离川止如遭重创。
离川行道:“我出去帮母亲。”
他松开离川止的手,拿着剑又要去撞,却在站起来的瞬间被离川止反扣住手腕。他怔然,转身低头看去,看不清离川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