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12)
我们三人没在此停留多久,沈灵乐和李采薇先行一步。
我没起身相送,只道日头正热,我晚些再走。随后我让春秧先行去福兴酒楼打二两秋月白。
这间雅间在二楼最东面,倚在窗边正好能望进那条暗巷的最深处。
长身玉立,和周遭的乱作一团格格不入。
吱吖一声,门被推开,旋即被掩上。
“李渊罢职的消息刚从宫里传出来,东家可有嘱咐?是否要宣扬此事?”
我摇摇头,不想再揪着此事不放:“这件事情不必再有动作,让之前露过脸的也都沉寂段时间,省得再生事端。”
南风宴李渊目中无人伤我一事,是我命人大肆宣扬,近来也成了帝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不是这样,恐怕李渊的辞呈就算递上去,陛下也会置之不理。
但事已至此,总得告一段落。
我随手拨弄着窗台上的金盏菊,随口问道,“李渊的伤口用的什么药?”
“是二皇子赠的药。”他的发有些白,但声音苍劲有力,“里面有大剂量的食盐。”
“食盐……”我念叨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真狠吶。”
巷中那道身影在我眼里恍若幽灵,我垂眸问道:“对了李叔,皇长子府里可有什么消息?”
“皇长子刚入京,府邸缺人手,我听从东家安排,确实安插了几人进去。”李叔沉吟片刻,接着道,“但近些日子确实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当真病了?”
李叔点点头:“属实日日煎药。”
“宋观棋和他可有联系?”
“暂时还没发现有这方面的苗头。”李叔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宋公子曾往江南递过几封信,江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递进了柳府。”
江南?
谢晚也是从江南返的京。
看来宋观棋和谢晚真的早就认识。
那他口中的谢晚早有心仪之人,此事确实为真。
我舒了一口气,就又听李叔开口道:“二皇子找了中间人传话,想邀闲兴居共谋夺嫡大事,对此东家有何考量?还有近日安岳阁不太平,有人盯得紧,却查不出是谁。”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幸亏东家与我约见总是在此处,那人该是还没发觉。”
因我女儿家的身份,不能时常出现在安岳阁那种繁杂的地方。
也为掩人耳目,我在这间茶馆的后院挖了一条地道,二者联通。
“无妨,我知道是谁。”目光停在暗巷深处,最后我还是伸手将窗户掩上了,“二皇子提出的事不必理会,盯好李尚书家即可。”
从茶馆出来,日头有些热,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气息,面纱有些黏在脸上,惹得人不痛快。
我索性找了个凉亭歇歇脚。
吃软怕硬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怎么一个人在?”
身后响起一男声,声音轻柔略带沙哑,就好像掠过湖水的晚风,掀不起波澜,“那日一别,已有数月未见。”
“时间过得这般快么?”我收回视线,转过身去看他。
他今日穿的是和我一般料子的薄缎上衣,腰间玉坠的络子甚是眼熟。
我心绪如常,但还是要开口解释,“没想着会遇见你,络子没带在身上。”
“无妨,我送你回家。”他敛眸,似乎也没太大反应。
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一把伞,低低罩着我,遮去我大半张脸。
他好像新换了一种熏香,但仔细一闻,应该也只是浓烈了一些。
我突然想起那日李耀说皇长子身子弱,不见客。本以为只是他闭门不见的托辞,如今看来他身体是真的不好。
我跟着他亦步亦趋,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始终没开口试探我的身份,我也就没上赶着去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派人探查安岳阁的底细,是为了什么呢?和谢昭一样,想拉闲兴居共谋夺嫡大事?还是仅仅为了揪出那个散播谣言的人?
如果是前者,明哲保身是基本,我日后要减少与他的接触。
但如果是后者呢?他喜欢我?
眼神落在他的如意云纹靴上,精致的刺绣像是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
但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任何他喜欢我的理由。
我幼时虽与他见过几次面,但记忆着实模糊。自我记事后,他已远离京中,我与他就再无交集。
所以是他远离京中时日太久,看不清我赵家前途渺茫,就成了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要承受无妄之灾?
突然就有些难过,彼此之间同频的步伐,更是惹得我心里一阵烦躁。
我深吸一口气,佯装镇静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脚步微顿,放缓,又逐渐转为平常:“好些了。”
声音很轻,就不太听得出有些沙哑。
周遭环境嘈杂,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这样的环境更能让我静下心来。
如果是后者……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面对这样的人,或许我能奢求更多。
“我想问你……”近些天来心中无法纾解的苦闷常压得我喘不气来,我长舒一口气,努力想要平息内心难以掩饰的愤懑,“为什么是我?”
他握着伞的手蓦然一紧,骨节分明,指尖泛白。
“赵谖,跟着你的心走吧。”
也是,他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料到了吧。先不论我心里期待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只是胆小,我害怕谢晚是洪水猛兽,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噬。
可是他不是。
我发现我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他要是狠厉一点,阴鸷几分,我大抵不会这般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