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归鸾(重生)(170)
赫连锐趁机邀请道:“姜尚书何不一起同行?”
姜问渠摆了摆手,表示敬谢不敏。
“家中还有妻子等着,外臣就不同往了。若说起玩乐,有舍弟陪着可汗与王君,想必一定能让大家尽兴。”
听了这话,姜问筠嘴角一瘪。
在大家眼中,他就是这般纨绔,只知吃喝玩乐吗?!
不过,既然陛下与兄长有令,对方又是一国之首,他自然不敢怠慢,便陪他们游玩好了,反正,平康坊嘛,他熟……
待众臣各自散去,陆廷渊才揉了揉额角,长舒一口气。
内侍少监冯春小步上前,轻声问道:“陛下,是否让江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摆驾慈宁宫——”
刚说完,却像是想起些什么,顿了顿,又说:
“算了,还是回宫吧,明日一早再去拜见太后。另外,太后久不回宫,身边又没有几个丫鬟随侍,派些机灵点的过去侍奉。”
“喏。”
方才宫宴上,太后见陆廷渊已经平安归来,只是草草用了几口素食,便推说自己身子乏累,回宫休息了。
他原本想去看看她,又想到这个时辰她可能已经歇下了,于是便改为明日一早前去探望。
不过,她可能并不是很想见自己。
陆廷渊自嘲一笑。
三年未见,除却一进殿时的厉声维护,在她身上竟看不出一丝母子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情。
当年萧妤去世后,他辍朝几日,不仅是因为妻子的死令他倍受打击,更是因为,他的母亲,当朝太后,在他人生这样的至暗时刻,竟然提出要离宫,搬去梵伽山静养。
她的身体江太医看过了,并没有任何病症,所谓去梵伽山养病不过是推脱之辞,让大家脸上看起来好看罢了。
妻子的离世,加上母亲迫不及待地远离与抛弃,才击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甚至不知道,如今这皇位得来有何意义。
他不明白,母后为何对他冷淡至此?
她的儿子当上皇帝,她是唯一的太后,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她的儿子刚逢丧妻之痛,几日未进米水,她也没有任何的焦急与悲色。
从头到尾,神情都是那般冷淡。
所以,今日她肯走出山门,是不是也是听闻他遭逢不测的消息,才匆匆赶来为他维持局面的?
作为母亲,她是不是也曾短暂地为他焦急过、悲伤过?
思绪纷扰驳杂,陆廷渊不由得有些烦闷,刚想吩咐内侍将江太医调配的安神香点上,随即却想起来一件事。
“冯春,将朕下午带回来的那只木盒拿过来。”
冯春应喏,连忙去取了来。
咔哒一声,木盒被一只修长的手打开,熟悉的味道顿时四散开来。
只见里边放置着两小盒香丸,香丸盒子下方还放了两张花笺,花笺上的字用得是簪花小楷的写法,字迹娟秀,上面分别记录着两种香丸的配伍及制作方法。
陆廷渊吩咐内侍将名曰“羡鱼”的香丸点上,随即取下旧香囊,将里边的香草取了出来,换上盒子里新制的“临渊”进去。
时隔三年,他又再次闻到了当初那个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果真没有说大话。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四周,陆廷渊闭上眼睛,原本皱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连续几日的疲乏,再加上身处在安心熟悉的环境中,他不由得睡了过去,竟是难得的好眠。
翌日清晨,他破天荒地没有卯时就起。
内侍见他难得睡得这样沉,今日亦不用上早朝,便没敢上前叫醒他。
陆廷渊一觉睡到辰时,心情颇好,洗漱穿戴整齐后,便前往福宁宫给太后请安。
到了福宁宫,一路往里走,里面却是安静得出奇。
宫婢见陛下来了,连忙跪下请安。
“太后呢,还未起吗?”
陆廷渊往殿里瞧了一眼,怕吵醒她,便停在殿外,并没有再往里走。
宫婢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不敢接话。
陆廷渊见她面色有异,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太后呢?”
“回、回陛下,太后娘娘,说、说是宫里住着不习惯,一大清早……便带着陶姑姑回梵伽山了……”
听了这回答,一旁随侍的冯春心里暗暗抽了口凉气,小心地瞅了眼陛下的脸色。
此刻,陆廷渊脸上不辨喜怒,只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随即一言不发,率先大步离开了福宁宫。
“将福宁宫宫人都遣散吧,没必要为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整日打扫这院子,没得浪费!”
“是。”
冯春小跑着跟在陆廷渊身后出了殿门,心里道:
太后娘娘,您这是何苦来的啊!陛下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这下全没了!
却说昨日宫宴结束后,姜问筠便带着两位外邦首领,去了玉京最有名的花街柳巷——平康坊。
伏舟与赫连锐二人到了才知,那位官员提起平康坊为何笑得一脸深意,以及他口中的热闹是何意思。
这里,果真是热闹、热情、热躁。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注1]
整整一条街,全都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又有丝竹盈耳,碧鬟红袖,满街飘香。
他们三人通身矜贵,长相又俊俏,哪个女子不喜欢呢,何况还有姜问筠这么个心肠好、花钱又大方的“熟客”。
姑娘们一见着他们一行,便赶紧贴了上来,直拉着人往里进。
赫连锐略显窘迫,“这,怎么来了这种地方?”
伏舟倒是神色如常,西域本就民风开放,这些对他来说也只是小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