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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眼无声(61)

作者: 愿为南流景 阅读记录

院子里几个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烟,有的穿着红色跨栏背心,有的打着赤膊蹲,露着精细的腰条。

旁边有两处用铁架搭的高台,两个男人正在平台上用焦炭生火,炉底鼓风机呼呼作响,炉内焦炭烧得红彤彤。

大乖等人似乎已经忘了要找补课场地这件事,一排脑袋瓜齐刷刷往铁匠铺里钻。

姜暮问张朝,“不是说补课吗?”

张朝:“不差这一会儿。”

是不差这一会儿,光阴如果不用来蹉跎,就没劲了。

旁边几个脱了裤子撒尿和泥的小孩子也凑过来,他们倒是瘦小轻便,爬上扇形空窗,泥鳅一样,一拱背,滋溜钻过去了。

一个小胖丫头,也钻空窗,但她选的是五角星形状的,屁股卡在里面,蹬着小腿努力往前挣脱。

张朝抓住小胖丫头的脚,不推反拽,硬把小胖丫头拽了回来。

小胖丫头气鼓鼓的。

这里动静不小,抽烟的男人们看向他们,年长者低头向其他人继续传授熬铁水的技巧,没把这些野孩子们放在心上。

倒是铁匠铺厂房里的胖女人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这群孩子,唯恐他们顺手拿走几块铁,那可就亏大了。要知道,没有什么比废品站更容易找到“作战武器”的地方了。

胖女人看了半晌,回了厂房,只见她拿起几把木头放在炉中当火引,鼓吹机对着吹,火一下就烧旺起来。

她熟练地用火钳夹出一块铁来,铁锤一起一落。每打好一个铁片,就放到一边的水桶里,“刺啦”一声。

姜暮正纠结要不要补课的档口,突然嗅到晚风带来的铁锈的味道。

前面大乖顺着墙根往前走,头上的大柳树时不时吹下几条毛毛虫,落在大乖背后,棍哥和小拐却不告诉他。

直到那毛毛虫爬在大乖的颈子里,大家才尖叫起来。

张朝长得高,时不时跳起来用手掌抽打头顶的柳树枝,姜暮身高也不矮,她举着手,轻轻抚摸着枝梢,柳条轻轻划着她的手心,又酥又痒。

张朝对姜暮说,“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铁匠铺打铁用的材料都是收来的废铁,所以铁匠铺外围堆着一圈小山高的废铁。

张朝撑手一跳,跳上一个废弃拖拉机的空机盖上,与大柳树并肩。

姜暮踟蹰不前,但见拖拉机排烟孔上垒着一个燕子窝,里面一排小燕子伸出头看他们,好奇心起,不知上面还有些什么,便也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跟着他走上了废拖拉机机盖。

太阳下山不久,这里的铁还是烫手烫脚的。

第29章 案发十一天前/铁花

他们沿着拖拉机走到尾部, 爬上后面的大铁箱子,又跳到比她还高的铁柜子上,铁柜门受压, 柜门吱嘎一声弹开了,姜暮吓了一跳。

身后小胖妞倒不怕, 跟着他们走,可是腿太短,爬不上来,又返回, 从旁边成片的铁丝网滑下去了, 张朝朝她做了个鬼脸, 再带领着姜暮慢慢朝铁匠铺后屋移动, 渐渐地与大乖他们远了。

张朝突然抓住柳树的枝丫,折下一根柳枝。

他又挥舞起柳枝, 用力抽动柳树,柳枝哗啦啦,清新沁凉的树叶味道扑鼻而来。

他挑了一条最新长出来的嫩枝子,去掉骨朵,从上到下拧脱树皮, 这个时节柳树皮水分充足, 很快便和里面的树茎剥离开。

张朝抽掉中间的树茎,留下空心的树皮,弯腰捡起一块碎铁片, 将树皮切成五厘米的小段, 再将树皮一端斜削出哨口, 一个柳树哨子就制成了。

他回头递给姜暮一个,“会吹吗?”

姜暮点头, 接过。

嫩绿的哨子一端蹭到手心,皮肤便染上淡淡的绿色。

姜暮将哨口捏扁捏平,放在唇边,浓郁的树叶味道,凉凉的沁人心脾,清香弥漫在唇齿间,舌尖忍不住一舔,却又苦又涩,她不禁吐了吐舌头。

她轻轻吹了一声,哨声直丢丢,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

他也吹了一声,清脆地划过天际。

“怎么样,我做的哨子亮吧?”张朝回头看她,他的哨子好像天生就比她的要清脆透亮似的。

他开始吹起了最近流行的歌,附近的蟋蟀叫声似乎更大了,一波高过一波,势必要压过他。

她也吹,直吹得嘴唇麻麻的。

张朝走到铁匠铺西边,跳到一个大货车的废弃车楼上,盘腿坐了上去,废弃车楼上窝着泥土和雨水,在缝隙里长出几丛嫩绿的小草。

她也跳上去,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旁边。

他郑重其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姜暮也坐下,托着腮帮。

张朝吹了一个很长的哨声,问“知道这在足球比赛上是什么意思吗?”

姜暮摇头。

“是比赛开始。”

他又吹了短速一声,“这是点球。”

又一声长声,“这是进球。”

他说得兴奋,姜暮却一知半解。

偶尔吹来一阵暖风,夹带着焦炭燃烧的滚烫的铁味。

炭火烧了近一个小时,烧得又红又旺,其中那位年长者将生铁放进坩埚,又继续烧。

随着碳火越来越红火,衬得夜色也越来越昏暗,蟋蟀的叫声更大了。

“你知道蟋蟀为什么叫得这么高吗?”张朝问。

姜暮摇头,胡乱拍打着蚊子。

“可能是警告同性,禁止进入它们的领地,也有可能是求偶。”

姜暮下意识说,“它现在叫的这么欢,可能已经把你当情敌了。”

张朝笑,看向她,“哦,没错,的确是情敌。你看,连蟋蟀都这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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